宣熙四年是他为帝生涯里最艰难年。
那年,依照大胤祖制,他本该娶后大婚,而后顺理成章地亲政,但太后长子齐王权势渐大,羽翼日丰,已有
他眼底浮现笑意,心田里仿佛开出朵花来,摇啊摇,无比熨帖开怀。正欲起身时,目光不经意间瞥见正对着博古架底层放几册摆得十分散乱书。
楚珩微微讶然,待起身走近些,才发现竟是沓话本,书册角微微卷起,看就知道是被人翻阅过许多遍。
御案前跪着徐劭面白如纸,额间冷汗湿再干,又凝成细密水珠挂在额发上。已经过去很久,皇帝依然不说话,他跪如针毡,满心惊惶地等着圣裁降临。
眼皮底下折子上字迹很熟悉,是去年冬至日后,他父亲嘉勇侯徐遨为薨逝太子生母徐氏女请谥追封折子。
这是皇帝逆鳞,也是直悬在嘉诏徐氏头上刀。
那折子有如千钧,压得他整个人匍匐在地上,徐劭眼前阵阵发黑,词不成句地说着:“陛下,臣不敢,臣知罪,臣……”
回应他是满殿安静。
沉重骇人帝王威压在冗长安静中盖满殿,每寸光阴都极其难熬。
凌烨沉着脸久久不发言,屈指有下没下地轻轻扣着桌案,落在跪着人耳里,每声都格外捏心。
良久,那声音停,伏地人惊惶屏气,心霎时蹦到嗓子眼上,他却忽而拾起案上朱笔,直接批起奏章。
宣熙四年,钟太后下旨从九州世家贵女中为皇帝择选贤妃。
尽管皇帝后宫空置已久,但九州世族皆知,这并不是什凤凰登枝、独得帝心好机会。
太后临朝称制,齐王野心勃勃。天子权柄旁落已久,皇帝式微,空有帝名,但皇帝母家北境踏雪城却不可小觑,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九州众世家主观望者居多,谁也不肯将自己女儿送上去豪赌。
在大胤世家著族中居于末流嘉诏徐氏毛遂自荐,嘉勇侯徐遨暗中向太后表明忠心,遣膝下嫡长女入宫,甘愿成为太后把控内廷枚棋子。
凌烨抬起眼帘,漠然看着跪趴在地上汗透重衣徐家子弟,忽然想起些久远往事来。
这出御前罚跪,钝刀子割肉般得难熬。
时光淌得很慢,楚珩坐在后面吃着果子,目光落到脚下柔软厚实地毯上。
这里铺着织锦羊绒毯,同内殿书房那儿样。从初来御前直至现在,他还从没有在书房以外地方行过礼。
“正殿里跪着舒服。”楚珩回想起凌烨方才那句反话,忍不住蹲下身摸摸绒毯。
果真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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