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微服,不必行礼,以免招人耳目。”皇帝手托住他胳膊,朝后挥挥袖,蓝喜心领神会地收起伞盖,远远退走。
“皇爷这是……”
“朕出宫透口气,欣赏这湖光山色,顺便也送送你。”
说反吧,分明是特地来送行。苏晏心中感动,注视着皇帝清俊儒雅眉眼,轻声说:“陛下深恩如海,臣如何担得起。”
皇帝淡淡笑,解下腰间佩剑,放在他手上:“此乃尚方剑,朕望你永不会用上它。”
在座位上,正陷入若有若无离愁别绪。马车忽然停住,传来苏小北声音:“大人,前面有两排缇骑,气势汹汹挡住去路,莫不是来寻仇!”
他暗惊,眼前忽然掠过初见沈柒幕。月夜石桥上,火光照亮队气势汹汹缇骑,为首那人锦衣霜刀,用马鞭兀然拨起他脸,直看进他眼睛深处去。
其时天地间嘈杂尽褪,眼万年。
苏晏心头火燎似灼下,有些惶然地回过神,呼吸不定。
苏小北又在外头叫:“大人先别下车,小去前面问个究竟!”
苏晏握着沉甸甸剑身,见剑鞘纹饰面是腾云金龙,面是翔舞凤凰,剑锷上七星环绕,派庄严华贵天家气象。他抚摸着剑鞘上龙身,声音微颤:“谢陛下隆恩。”
皇帝很想再抱抱他,但此刻青天白日,城楼下众目睽睽,这个念头甫生出,就如晚发秋枝,大片大片姚黄魏紫都被压在积厚严霜之下。
天子无声地叹口气,亲手将佩剑系在苏晏腰侧,说道:“除这柄剑,朕还赐你二十名侍从,护你路平安。陕西不比京师繁华,你自己多保重。若形势有变,朕允你便宜行事,不必顾虑各种规矩章条,万万以自身安危为要。”
国之君,为自己考虑得如此周全
苏晏借着整理衣襟,平定心绪,推门下车,示意小北留在原地。前方三四丈外,缇骑们见他现身,齐齐下马,抱拳见礼。为首人二十来岁,生得黝黑如炭,其貌不扬,抱拳道:“卑职褚渊,见过苏大人。等二十名兄弟,今后供大人任意差遣,鞍前马后追随,绝无贰意。”
苏晏原以为这些是沈柒派来侍卫,匆匆扫视圈,不见正主,又在队尾依稀看到个眼熟,像是探子高朔,难免有些疑惑。
褚渊低声提醒:“苏大人回头,往上看。”
他依言转身,仰视城门上方,见高而宏阔城楼上,袭缃色身影站立在旁人撑起伞盖下。定睛看去,发现竟是皇帝本人,微服出宫。
苏晏心惊肉跳,提着袍角匆匆爬上城楼台阶,跑到皇帝面前,便要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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