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感觉手臂被触碰到的地方,灼热得惊人,皇帝掌心的温度仿佛渗透官服与皮肤,一直烫进了他的血肉里。
他难以自抑地向前趔趄了一步。
皇帝难以自抑地合拢了双臂,将他抱住。
两人彼此都心想,这个拥抱不应该,就像好不容易
“……”
见苏晏不吭声,皇帝淡淡一笑:“你不敢说。也是,你这么聪明,知道什么可以追根究底,什么要装聋作哑。但是苏晏,朕要告诉你——
“朕从未把你放在秤盘上称斤轮两,也从未将你当做一枚衡量轻重的筹码。”
苏晏蓦然抬眼,直视景隆帝端雅宁静的面容,脱口道:“皇爷……”
“你不信?”
揶揄笑意的豫王,这才走了。
苏晏在御前不敢造次,只当没听见太子的命令,鼻观眼眼观心,垂手站着。
景隆帝起身从桌案后踱过来,负手站在苏晏面前,问:“豫王与太子所言,可属实?”
“……属实。”
苏晏用余光窥了窥天子八风不动的脸色,补充一句:“基本上。”
“不,我信。”苏晏心底有股难以言喻的暗潮在涌动,缓慢而坚定地冲刷着胸壁,发出令人眩晕的回响,“皇爷厚爱微臣,即使臣屡次行偭规越矩之事,发惊世骇俗之言,也从未因此见责。反而处处维护臣的尊严,让臣的理想抱负有了得以实现的契机。臣对此感激不尽,却也……无以为报。”
他艰难地吐出“无以为报”这四个字时,皇帝不禁闭了眼,凝涩短短几息后,霍然睁开:“既然报答不了朕,那就报于天下吧!”
苏晏听出皇帝话语中割舍与成全之意,感佩至极,伏地行了个大礼:“臣苏晏……谢陛下成全!”
他发自肺腑的感谢,像锋利的铁丝勒进皇帝的心脏,割出细密的伤口,并未流多少血,留下的隐痛却绵绵不绝。
皇帝深吸口气,弯腰扶起他。
皇帝轻叹口气:“密室之内唯有你我二人,所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管放心说真话。杀奉安侯的刺客,是否受你指使?”
苏晏理直气壮答:“不是!但那名刺客,与臣的确有过数面之缘。奉安侯*杀了他姐姐,害他家破人亡,他要去报血海深仇,也是情理之中。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你是不是,觉得朕明知奉安侯欺凌百姓、多行不义,仍因他的国戚身份而包庇他?”皇帝又问。
苏晏不假思索道:“不是!”
“你是不是觉得朕玩弄权术,将这些国戚勋贵、文官武将、宦官和锦衣卫放在秤盘之上,将他们像秤砣似的拨来拨去,好稳固君权,维持朝堂诸般势力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