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靖不禁为之动容,随后又想到:“不知死时候,心里画会是甚模样呢?”
想来定会有师父、师兄、师姐,会有九华山高耸入云灵台。多半还会有这面湖泊,座青石桥,桥上张着把红伞……朝阳将伞骨照得纤毫毕现,伞面上题着两句再也找不到诗。
那,别人心里画,又刻着什人、什物事呢?
屈方宁靠在御剑身上,听得睡着。御剑拉着他手站起来,他还没有醒过来,要睡不睡,路跌跌撞撞。御剑随他乱走,偶尔看他个踉跄,差点栽倒,才笑着把他揽回身边。
朱靖在后默默地跟着,最终甚也没有问出口。
两口,就不要。屁股挪,坐到垂杨柳底下,又拉着御剑坐在自己身边,听油篷船里爷爷说起故事来。
朱靖也执剑坐在旁,默默聆听船中低诉、苍老声音:“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住在河边女孩子。不知何时起,河边泊艘船,船里是位进京赶考楚州书生。两人互不相识,朝朝暮暮,个在楼上刺绣,个在船里念书。
有天,这个女孩子推窗倒水,斗然见到这位书生。见之下,恍然如梦,手里铜盆咣当声,落在地上。
自此之后,日子也没甚变化。依然是互不相识,朝朝暮暮,个在楼上刺绣,个在船里念书。十八天之后,书生乘船入京。后来,女孩子也嫁做人妇。从始至终,没有片语相交,甚至连眼神都不曾相对。
多年以后,河边起场大火,这个女孩子困在楼上,没能逃脱。别人在瓦砾废墟里,捡到样东西。
回到院舍,雨丝又浓密些。屈方宁总算醒,见朱靖低声道别,转身便要离去,忙叫道:“朱少侠,你等等!”从院里取把纸伞,给他撑起
这东西有拳头大小,不像木头,也不像石头。外壳坚硬,内里却柔软异常。四乡八里,没有个人识得。
直到位大胆军士,举刀划两半,这东西才显出本来面目。
——那是颗心。
只见剖面之上,文理分明,绘着垂柳数株,小楼座。楼下系着只小船,船上位书生模样少年,正在临窗远眺,眉目清晰如画。举刀再剖,片片皆是如此。
人们啧啧称奇,传为异闻。恰好楚州书生朋友路经此地,见画上之人面目熟悉,栩栩如生,大奇之下,携心片而归。楚州书生听闻此事,顿时大放悲声,问朋友:‘心在何处?’朋友取出枚小盒,答曰:‘就在此间。’书生焚香叩拜,含泪而启,——心已不复存,只余汪碧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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