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生活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就像现在一样,未来也会这样生活下去的。因为除此以外,她别无选择。
睡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压迫着颈部的疲惫感。她觉得全身上下的水分已经蒸发掉了,干燥的肉体变得摇摇欲坠。
她走出卧室,望向阳台漆黑的窗户,昨晚智宇玩过的玩具、沙发、电视、厨房的橱柜和煤气灶的油渍。她就跟初次到访的客人一样环顾着四周。突然胸口一阵莫名的痛楚,那种压迫感犹如房子在缩小,渐渐挤
天就会止住了。卵巢没有异常,您大可放心。”
那瞬间,她感受到了意外的痛苦。活下来的时间无限地延长了,但这一点也没有让她觉得开心。过去一个月里忧心忡忡的不治之症,竟然只是一个无谓的小烦恼。回家的路上,她站在往十里的站台上,感觉到双腿发软,不仅仅是因为刚才手术部位的疼痛。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轰鸣声地铁驶向站台,她倒退几步躲在了铁质座椅的后面。她很害怕,因为内心总觉得有一个人正要把自己推下站台。
她该如何解释那天之后所经历的四个多月时间呢?出血又持续了两周,直到伤口愈合后才停止。但她始终觉得体内存在着伤口,而且那个深不见底的伤口仿佛比身体还要大,就要把自己彻底吞噬了一样。
她默默期待着春去夏来。来买化妆品的女生穿着越来越华丽,越来越单薄了。她跟往常一样笑脸迎客,热情地推荐产品,适当地打些折扣,大方地送客人试用品和赠品。她会把新产品的海报贴在醒目的位置,并且毫无差池地更换顾客评价差的美容师。但是,等到晚上把店交给店员,自己要去接智宇的时候,她就会像一座死气沉沉的孤坟。即使走在充溢着音乐和情侣的街道,她也始终觉得那个深不见底的伤口正在张着大嘴要把自己吞噬掉。她拖着汗流浃背的身体,穿过人潮拥挤的街道。
闷热的夏天早晚开始转凉了。经常连续数日不回家的他,在某天凌晨跟做贼似的抱住了她,但她推开了他。
“我累了,真的很累。”
但他低声说:
“你就忍一下。”
她记得那时发生的一切。她在似睡非睡的状态下听到过无数次这样的话,所以她觉得只要熬过那一刻,就能换回几日的宁静,而且假装昏睡可以抹去痛苦与耻辱。一觉醒来,吃早餐的时候,她总是冒出想用筷子戳自己眼睛的冲动,或是把茶壶里的开水浇在自己的头顶。
他入睡后,卧室里变得静悄悄的。她把侧躺着的孩子放平,黑暗中,她依稀发现这对父子的侧脸相似处竟然少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