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约没想到他今天会来,表情怔怔,不过很快就平复下来,隔着天棚传他进来,自己转身进殿门里。
跟前人照旧都回避,荣安皇后在地屏宝座上端坐着。窗口半开,早晨阳光穿过缝隙,斜斜打在青砖上。他粉底靴踩过那道光线,停在离她两丈远地方。样俊秀面貌,样风神朗朗,然而表情漠然,再不是见她就眉眼含笑模样。
短短个月而已,物是人非。赵皇后目光颤颤,指着底下杌子请他坐。
他仍然站着,打拱作揖,“这阵子事忙,没得空来见娘娘,还请娘娘恕臣不周之罪。”
她有些悲苦地笑笑,自己现在什身份,哪里还能计较那些!从荣王,bao毙那天到现在,她没
得是个灌人皮口袋命。
东厂历代提督太监都不是善茬,但凡有半点怜悯心,也不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别看督主面上温文尔雅,背后有个诨名叫“屠夫”,要不是厉害到极致,也镇不住那十二档头和上万番子。
闫荪琅呵腰道是,“切听督主示下。督主上回向万岁请命下苏杭,打算什时候启程?”
他把伏虎砚盖儿盖上,起身到盆架子上盥手,嘴里曼声应着:“有你打点,也没有后顾之忧。还有些琐碎事儿,安排妥当就走。”底下人送巾栉上来,他接过去细细地擦手,面问,“荣安皇后和那些太妃们都消停?”
闫荪琅向上看眼,“大行皇帝后宫妃嫔,除殉葬和守陵,余下有三十七位。如今新帝登基,位分高留在宫里颐养天年,那些排不上名号都送到别苑去。荣安皇后近来凤体违和,前儿打发人传话要见督主,叫给挡回去。眼下督主瞧得不得闲儿,是不是过宫里探望回?”
话是说到,理不理会是他自由。依照以往惯例,那些过气主儿没有再搭理必要,说不见也就是。他天性这样,应付是没办法,对谁都没有十分真情,说他凉薄,也不算冤枉他。
原以为他撂句话叫太医过去瞧瞧就仁至义尽,没想到他略顿下,“要见?说什事儿?”
闫荪琅道没有,“单只请督主移驾叙。”
“想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他仰脖儿长出口气,也没说旁,背着手缓步踱出东缉事厂大门。
荣安皇后移宫奉养,早就已经不在坤宁宫。他兜兜转转过御花园,进喈凤宫,过琉璃影壁就看见她在大荷叶鱼缸前站着喂鱼。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再没有赫赫扬扬富贵装扮,狄髻上戴素银首饰,脸上薄薄扑层粉,眼看去人淡如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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