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缥退回来,抚膝道:“那奴才开开窗,没灰尘飞起来,呛着主儿。”
钟粹宫次间是冰裂纹槛窗,花形纵横交错极有规律。窗户被支起来,窗底漏进线余晖,恰好打在袍子胸前团龙上。密密匝匝绣线折射出刺眼金芒,瞬造次贵妃眼,贵妃不禁避让,等回过神,懊恼地、无声地笑起来。
“唉,尚衣局宫女,真是做手好活计。”
翠缥说是,“换春袍时候到,今年江南又送几个新人进来,回头让她们准备新鲜花样,送到咱们宫里请贵主儿亲选。”
裕贵妃随意点点头,小心翼翼掸落袍子上灰尘。
“贵主儿,中晌才下雨,仔细地上滑。”
并蒂莲花门槛外,传来宫女柔软声线。
只听坠珠流苏沙沙串清响,只描金绣牡丹花盆底鞋迈进来。
长久没人住屋子,就算常有宫人打扫,也缺段生气。裕贵妃抬起手绢,轻轻掖着鼻子,两根鎏金嵌米珠指甲套横陈在松香绿帕子前,有种孤高凌厉气势。
屋子里陈设还是老样子,太阳夕照过来,光线投在窗户纸上,满室染上层橙黄光。滴水下竹帘被风吹动,哒哒叩击着抱柱,立在门前斜看,那丛光瀑里浮起万点圆细尘,上下翻飞着,仿佛用力吸鼻子,就会吮进肺里来。
这时东边传来隆隆声响,夹带着“啪——啪啪——“击节声,贵妃转头朝窗外望眼,“出什事儿?”
翠缥笑道:“贵主儿忘,今天是选秀头天,各旗女子进宫备选。”
贵妃哦声,“瞧这记性,真给忘。”
选秀是每个宫人必经路,做新人时候供人挑选,等混出头再挑选别人。
大选每三年回,往年都是
裕贵妃眯起眼,东墙根儿立着个大衣架子,横平竖直地架着件明黄满地金妆花龙袍,那是皇后出席重大场合时行头,阖宫上下独份尊贵。这件衣服在这儿架两年,原本应该收归库里,可是上头不发话,贵妃就算摄六宫事,也不敢轻易处置。
不收起来,就得时常来瞻仰瞻仰。往常皇后穿着它,谁也不敢不错眼珠打量,那是高登凤位后帝王家体面,是可望不可及威严。还有那顶貂皮嵌东珠朝冠……上头珠子,足比别人大两圈。
贵妃视线重新落在凤袍上,“看屋子奴才不尽心,瞧瞧落满肩灰!”
宫女翠缥忙应是,“回头定好好训斥他们。”待要上前清理,被贵妃叫住。
“来吧。”贵妃作养得白洁细腻手,缓缓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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