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姑娘搁下笔,将信封好,拉开抽屉,看眼里头摞未寄出信,将新封放在最上头。
她懒懒散散地起身,将桌上那坛芳香满盈酒开,给自己倒上杯,跨坐到书桌上,头靠在窗台边,百无聊赖地等日落。
把哑声哑气嗓子自地上传来,小青蛇昂着头,说:“大人若要送信,便再去泰山府。”
雨师妾饮口酒,笑道:“罢。”
小青蛇跋山涉水,好容易爬到她身边,终是将疑窦问出来:“大人回回写信,却不再寄信,是什缘故呢?”
他望着她,没有惊慌,也没有无措,甚至连皱皱眉头也无。
但他当着众神佛面,往天地间最易分真假谛听右耳里,递有生以来唯句谎话。
“听到他说心里没有,是假。”
漫天黄沙将少女身姿吞噬,似双能工巧匠手,将她唇鼻抽出来,耳朵拎起来,骨架揉成团,从尾椎里抽出根毛茸茸尾巴,最后将她挺直身躯按下去,伏到地面,成为只四蹄踏雪小犬。
初生小犬绒毛裹着羊水,皱皱巴巴,眼睛睁不大开,四肢亦无力地瘫着,仿佛经历场浩劫。
才问她:“你当真要入这畜生道?”
好端端神兽不做,做野狗。
谛听仍是抱着那生辰帖,笑着将鼻子皱皱:“是。”
“为什?”懵懵懂懂阿九问好似是投胎,又好似是别。
谛听未答,只步履轻轻地跟在队伍中。
雨师妾闻闻酒香,偏头:“因为,闻到。”
“什?”
它此刻沉沉睡在双修长白皙手上,手腕轻轻抬,袭青色长裙姑娘将其交给旁家仆,轻声道:“第四只。”
姑娘在铜盆前洗净手,望眼外头明媚跳动阳光,却将纱窗拢回来,坐到书桌前,开始写信。
“九二四年冬,今日晴,白玉生四只小狗,公三母,机灵可爱。”
她停停笔,仔细思量再三,才添句:“你若喜欢,来瞧瞧。”
笔尖悬在空中,轻轻颤,墨滴坠下来,像点个句号。
阿九立在石碑旁,望着她瘦削背影,面前是巨大黑洞般轮回道,似张恶形恶状獠牙大嘴,亟待吞噬她小小身子骨。
良久,阿九才见谛听脊梁处凸起又动动,她将下颌低下去,仿佛在对着怀里生辰帖。
她说:“因为听到。”
“什?”阿九咬唇。
谛听仍是微微笑着,想起多年前她奔上大殿瞬,他仍旧大慈大悲地站在众鬼之中,如坠在淤泥中株亭亭中直立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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