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平一愣,有些站不稳了,问她:“去,去哪里呢?我……”
他望着阿音的眼神,“我同你一道去”这几个字仍旧没勇气说。
他自小胆子小,阿音又凶悍,他怕阿音怕成了习惯,只要她稍稍一皱眉头,露出丁点反对的模样,他便提议不出一个字。阿音说的是北边,不是哪个城市,那便是在说——你别跟着我。
举着旗帜和横幅的学生排成方阵,热火朝天地走过来,人潮开始涌动,震天的声势将两旁围观的行人带得跑动起来。阿音将眼神放在女学生的麻花辫、蓝布衣同黑裙
回回都是这条街。
“我刻意等你的。”阿平看着她。
阿音道:“那日/你送我回去过,若有事,该去巷子里寻我。”
阿平有些失落:“我忘了。”
他挠头,十分不好意思:“我这两年记性不大好,那巷子只走过一回,我便忘了。”
忘记,便只能承担,永远背负。”
“可凡人不同,”宋十九顿了顿,“他们有许许多多从头再来的机会,他们永远崭新,永远可以做婴儿。”
宋十九很少说这许多话,也十分不习惯同别人讲道理,可她的话里却有着天然的不加矫饰的纯真,恰到好处地拨在阿音老旧的心弦上。
她听见自己心里嗡鸣一样的铮响,她终于有勇气开始想阿罗。
她明白了宋十九的话。阿音是她,傅无音也是她,从前的许多世都是她,只不过,她拥有了体验和遗忘不同人生的权利。
阿音笑了笑,随他沿着街道往前走,尽头处隐隐骚动,阿音眯起眼睛瞧,阿平亦随着看一眼,道:“学生运动,这几日来了好几回,喊些什么口号的。”
“嗯。”阿音低着头,听着那人潮的声浪愈来愈近。
阿平转头对她说:“你若得空,一会子再带我走一回罢,我这回一定记着了。”
阿音舌头在口腔里一顶,想了想,道:”不了。”
“我这两日便要回北边儿了。”她撒了个谎。
魂灵不灭,肉身转换,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永生呢?
宋十九将头枕在膝盖上,这些话她想了好几日,她在开解阿音,也在剖白自己,她也需要面对长生,建立承担与背负的勇气。
街边的叫卖声也是不灭的,自古而今是一脉相承的热闹。阿音消化着宋十九的话,正抬眼,却又意外地撞见了阿平。
他还是那一身西装,更皱了些,见着阿音,面上浮起朴实的笑。
阿音后撤了一小步,耳鸣一样回荡着“别见他了”四个字,可她望着阿平,又停下了回避的步子,将手揣在羊毛大衣的口袋里,上前迎着他的眼神,说:“这样巧,回回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