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纵横,玉辇香车,红烛青雀,酒宴流脂,九天宫阙,万国来朝。
四方无事,天下太平。
叩棺门,问三声,问何处来,二问何处往,三问缘何墓中留白骨,肉腐心不腐?
“何处来?”
“麟德元年,陕县。”
“何处往?”
“孽镜台阴十二司。”
绕着棺椁四处看,阿音勾着宋十九手站在入口处,嫌腐味太重不肯过来。李十伸手敲两下棺壁,又探手摸摸,仿佛是楠木,厚约六寸,上头裹着风干兕牛皮。
她收回手,磨两下指腹浮灰,胸腔扩扩,又沉下去,转头往阿春,见她怔怔地立着,望着那棺椁,眼里头千帆流过,又归于深海。
骤然涌动情绪令她躯体仿佛行将消散游魂,遗世般立在古老墓中。
忽听得涂老幺哀嚎声,后退两步到李十跟前来,李十伸手掌住他,见他指着棺椁侧方不远处大叫道:“骨……骨头!”
李十侧头瞧,棺椁不远处躺着具完好骸骨,头朝棺床,脚向墓口,头骨隐隐发黑,好似是中毒,她下意识回头瞧阿春,阿春面上泛起个不易察觉苦笑,眼波徐徐放,垂眸道:“是。”
“棺外白骨何人?”
“……月娘。”
“月娘……”墓中霎时安静下来,只余缕浮烟缱绻上升,李十怔忡地回头望阿春,烛光打在她侧脸,熠熠生辉是镇国公主天赐倨傲与璀璨,暮霭沉沉是千年孤魂刻骨孤清与伶仃。她似颗暗投明珠,蒙着萧条黄土,终有日等到拂尘之人。
她褪色眼珠子终于有光亮,却是迟到许多年眼泪,仅禁锢在眼眶里只盈不落,像是不屑于,又似是没有胆量。
“月娘,是小名。”她喉头动,眸中晓雾将歇,“更夺目称号,唤做——太平。”
沧海桑田,时移世易,红颜楚楚,白骨森森。
“十,”她望着那具可怜而可怖骨架,温声道,“问棺罢。”
李十暗叹口气,手伸自涂老幺手中接过烟管子,又从锦囊里掏出烟丝装上,单手架着火柴熟练地擦,将其点上,搁到棺椁正前方。
钱艾草,钱生犀,三钱罗勒,半两白酒,浸烟丝整三十六日,分毫不可差。
罗勒勾其情,艾草乱其神,白酒铺前路,生犀与人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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