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老幺指指东南角:“最大那个。”
李十瞄他眼,胆子不大,胃口倒不小。
涂老幺跟在李十身后到墓前,见她也不急着下去,折两根粗壮树枝,自己坐根,另根
放在旁边,涂老幺扯过来,挨着她坐下,见李十对着墓穴发呆,忍不住问她:“十姐,瞧什哪?”
李十从灰扑扑棉袄里掏出块怀表,打开看看,说:“十点再动土。”
开火,灶台也扑灰。
涂老幺看着她棉衣瓜皮帽:“您仓库里头那可是价值连城宝贝,如今连电灯都装上,怎还这个寒酸模样。”
李十白他眼:“财不露富,尤其发死人财。”
涂老幺想也是,如今动荡年代,脑袋瓜子都是拴裤腰带上,怕只怕有命赚没命花。
李十从床板底下拖出个锃亮皮箱子,从里头捡几把结实铁锹、镐、洛阳铲、斧头,掂得趁手塞进床头布兜里,又寻几把掌长小白油蜡烛,又到门槛边拾掇几个木棒,缠上棉布浇上煤油,三两下绑成火把,最后在鼓鼓囊囊布兜上捆捆粗麻绳,绑结实背到背上。
涂老幺抻着脖子眼巴巴地看着她表,搓搓手笑:“纯金嘿?”
李十不理他,从布兜里掏出根蜡烛,在墓碑东南角点上,又拿出烟管儿,把烟丝塞进去,洋火柴点上,深深吸口,含在嘴里,又吐,然后递给涂老幺:“含两口。”
涂老幺老实巴交地接过去猛吸口,心满意足道:“怪不得您说这是吃饭家伙呐。”
“嘴里头有烟味儿就行。”李十皱眉盯着明明灭灭烛火,说话时嘴里余烟透出来,缭缭绕绕。
涂老幺看着她,她丑陋面庞在烟丝里多丝诡谲。
她又从桌上倒碗吃剩熟糯米,用油纸包好,再从炕洞里几个黑驴蹄儿,吹吹柴灰塞进兜里,又在灶台上摸出几个小酒壶,个壶口沾着黑狗血,腥得很,她晃晃,别到腰上,又从洗锅水涮涮另个空葫芦,捏在手里往外走。
涂老幺见她前口袋后包裹出门,翻过后院篱笆墙,随手摘几枚辛辣蒜头,喂到肥壮老牛嘴里,自个儿蹲在前面,葫芦嘴对着牛下巴。
接小半葫芦牛眼泪,李十将葫芦收好,这才齐全。
涂老幺看看她,再看看吭哧吭哧流着眼泪老牛,把自己手上孤零零木铲子捏紧些。
天刚黑,涂老幺便带着李十来白天说那块坟地,李十看看,十余个墩儿字排开,由西北到东南,她问涂老幺:“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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