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谢家旧邸时,青岩目光流连片刻,可却还是飞快转开。
昔日刷漆大门已经落色,紧禁闭着,上面贴着封条,片残败景象。
青岩忽然好奇那三位流放嫡兄去哪里,如今是否还活着?可再想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又哪里管别人死活呢?
他不知道王爷为什点名要自己过去,不过想来大约是因为昨天那面,
即便从前,面对着谢府那三个穿锦着银嫡兄时,青岩也从没体会过这样自惭形秽感觉。
孩童自尊心是最敏感。
他觉得眼前人是那样清风霁月,而自己,却像片污水里肮脏烂泥。
他忽然就说不出先前准备好那些阿谀谄媚话。
随行内侍认出这小孩是掖庭罪奴,连连和闻宗鸣赔不是,又怪掖庭没看好人,扰王爷清净,上来便要掌青岩嘴,却被拦住。
备,偷偷溜出去,侯在离宫路上。
然后他见到闻宗鸣。
儿时记忆已经模糊,可直到青岩长大成人后,那日初遇每每忆起,都仍然清晰无比。
那年,先帝尚在,今上也远在林州,只是个犯错被贬皇子,尚且未被立储,而闻宗鸣是皇帝最小弟弟,由皇后长嫂抚养长大,他生肖似那胡女母亲,眉目轮廓深邃,天生双灰瞳,面容俊美而沉静。
他有张异族人脸,却因多年饱读诗书、研习孔孟之道留下天生天养般温雅如玉气度,他站在那里,便像是副颜色极淡水墨画、或又像块通体莹润、泛然生光羊脂玉。
青岩被送回掖庭,本以为自己会挨顿毒打,可毒打却并未如预料中那般到来,第二日掖庭来人,说应王爷看中个孩子,想要回府去。
青岩记得,皇上那位幼弟成年出宫建府,封号便是应王。
掖庭管事内官诚惶诚恐,转头打量跪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青岩眼,显然也在心中犯嘀咕——
这小兔崽子到底是哪里招王爷青眼?
他们将青岩洗干净,给他换身干净衣裳,送他离开掖庭,离开禁中大内,进城西应王府。
闻宗鸣在宫道上看到匍匐在地,瑟瑟发抖青岩,他低头看着青岩,目光温润如水,逆着光眉眼,在冬日傍晚昏暗天光里,显得柔和而朦胧。
他笑着问:“这孩子是怎?”
青岩几乎看呆住。
他从未见过这样好看人。
青岩目光似被灼烧般,慌乱挪开,他甚至不敢再多看眼,可紧接着低头便瞧见自己灰扑扑袍子和开缝鞋靴里脏污、生冻疮脚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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