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激烈处,手肘一抬,不留神撞在扶手上,一杯温茶撒了一身。
“世子!”那人忙不迭地为他拂去衣衫上的水:“下官这就去找人来服侍世子更衣……”
“不用那么麻烦,”柳重明站起身,抖抖下摆上的茶梗,随手向前一指:“这不都是伺候人的?叫他过来。”
内府局里各司其职,的确没有专门伺候的下人。
听他这么说,那人也不敢违抗,
那去处……
柳重明端着茶杯,看着眼前一队一队经过的人,茶杯里冉冉缥缈的水气湿润着他的脸颊,像是挨蹭着小狐狸的泪眼。
那去处……是最适合恶鬼的。
“世子,”一旁有人看他神色淡漠,讨好地问:“世子要不要去花园里坐坐,花开得正好,小人再给您找几个瞧得过去的解解闷。”
“这儿怎么了?”柳重明斜眼看他:“廖广明能坐在这儿,我就不能?”
上来,将一片鬼哭狼嚎关在身后,几步之外,有人背对着他,像是站不稳似的,斜着肩靠在墙上。
“沉舟,”他像是怕惊动了蝴蝶的小孩子,屏住呼吸,轻声说:“都过去了……”
曲沉舟如梦初醒地转过身来,顺着光的方向走来,一直走到被胸膛挡住了去路,一直走到被拥在怀里。
柳重明用下巴摩挲着他的头顶,手指擦去脸上的潮湿。
“别担心,我不会伤害他们,等一切尘埃落定,就找个地方,远远让他们离开,不会再让他们见你。”
“不是不是,”那人慌忙解释:“这儿是些腌臜物,怕污了世子的眼。”
他正说话间,又一队太监被领进屋里去,这几天都是内府局例行验身的日子,而柳重明正坐在冲着门口的位置,将进进出出的人都看个明明白白。
从前廖广明倒是偶尔也会坐在院子里这个地方,可那是收了太监的银钱,指望着验身的时候少受点折辱的。
柳重明哪看得上那点小钱,也没有谁敢向世子爷这里打点,所以他纡尊降贵坐在这儿不动声色,让上上下下的人都提着一颗心。
“这话说的,”柳重明冷哼一声:“这差事是皇上信赖指派的,我不在这儿反倒跑去花园里,岂不是有负圣恩,若是皇上怪罪下来……”
“你还有姑姑姑丈,还有石岩石磊,还有……我。”
曲沉舟将脸埋在透着体温的衣襟里。
“冤有头债有主,”他的声音极轻,像是飘在空中的一根蛛丝:“只有等到他得了报应,才算真的过去了……”
柳重明将他更紧地压入怀中——他们都在等那一天,等到尘埃落定,等怀王伏诛。
“你放心,到那时候,我会为他安排……最好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