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尚且不知道,“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包括精神、肉体、尊严。
一切可出卖的东西,都将成为神明手中的玩物。
执掌混乱的神明,能够操控生灵心中的仇恨。
每当他承受不住背叛旧主、转化为“容器”的改造的时候,从脊椎注入的毒液就会点
一根尖锐的节肢高举,就要落下。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不……”
“我的神明抛弃了我,我已不再是祂的信徒……”
“请救救我,我愿付出一切……!”
他用尽全力逼迫喉咙发出声音。
他艰难睁开眼,却望见看不清面目的庞大存在高悬虚空,黑暗里无数只骤然张开的复眼注视着他。
无穷无尽的混乱、污秽、邪恶。
他颤抖起来。
虽然不是他曾侍奉的那一位,但他的感觉不会出错。
他遇到了一位神明。
下坠的风在身边呼啸而过。
他想起来了。他身上唯一也许令这些黑焰恐惧的,大概只有身为造物的他体内残存的神明的血液。
他追随了千万年的神明的血液——
那眼睁睁看着他坠入深渊却见死不救的神明的血液!
多讽刺啊。那位眼睁睁看着他跌入深渊万劫不复的神明,应该不会知道自己留下的血液救了他一命吧?
裂缝中逃。
但他已无路可逃。
无数次的祈祷仍换不到神明往此地投下半点目光,绝望与怨恨将他倾覆。
他纵身跃入一道裂缝之中。
天旋地转。
那节肢停在了他瞳孔之前。
【一切?】
黑暗里的恐怖存在道。
“一切。”
他飞快回答,语气急迫得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罪渊的底下,竟然还存在着一位神明?
【生灵。】
【你身上……有祂的血。】
【你是祂的信徒。】
嘶哑混乱的女声在灵魂深处响起,那声音里分明充斥着浓浓的怨毒与憎恶。
是了,祂不会知道,祂也根本不会在乎。
黑焰避开了他,而熊熊燃起的怨恨犹如另外一层黑焰将他吞噬,深不见底的裂缝之中,他不断地下坠,下坠,直至身体被尖刺破开发出鲜血淋漓的响。
这是罪渊的地下深处。
古老腐朽的泥土气息,伴着浓郁的血腥味充斥鼻腔,堆积的尖锐的白骨刺穿他的肉体。
他被骨刺举起悬于半空,流淌着鲜血,恰如砧板上被剖开献祭的羔羊。
预想中被点燃的剧痛却并没有袭来。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可怖的黑焰在碰到他之前,似乎因为畏惧什么而避开了。
畏惧?
他几乎想要大笑。
连罪渊最弱小的怪物都能过将他欺辱,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畏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