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郭月珍买完菜路过他家门口,见他寒冬腊月里蹲在院子门口玩泥巴,问他“为什么不进去?”
他闷闷答:“妈妈不让我进去。”
郭晓光眼里多了怜悯:“饿不饿,孩子?”
他点头:“饿。”
郭月珍就从菜篮子里翻出了刚买的馒头,还是热乎乎的,递了一个给他。
小小的孩子就赤着脚,衣衫褴褛,蹲在破旧的木板房门口,睁大了眼睛瞅着来往的行人。
日子久了,有好事的邻居见着他出来,就咧开黄板牙笑:“哟,又开张啦。”
郭晓光听不懂,等他再大一点能听懂了,却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懂。
有时候女人得的钱多,心情好了,会给几毛钱让他去买泡泡糖吃。
更多的时候是把她在别的男人那受的气,受的折磨,一股脑撒在他身上。
让两个年轻人再一次相逢了。
爱意并未消磨多少。
朱勇对家庭的责任感是真的,他把对郭月珍的爱深深压抑在了心底。
可是殊不知,越是压抑的东西,爆发出来的威力越是惊人的。
他们还是做了,各自背叛了家庭,互相撕咬着对方,在背德的快感中永久地沉沦了下去。
三四岁大的孩子,自己都站不稳,走路跌跌撞撞的,郭晓光要给她倒洗脚水,要把她擦洗完身子的水泼出去,要拎着一个比他还高的扫帚扫地,要拿抹布擦桌子,要挽起袖子给她洗袜子,洗内衣内裤。
稍有不如意,女人就会把他的脑袋按进水盆里,拿搓衣板打的他嗷嗷直叫。
至今想来,那仍是一段噩梦般的日子,郭晓光越说越喘不上气来,攥紧了膝盖上的布料,郭月珍摸到儿子的手用力攥着,一只苍老遍布皱纹的手和年轻的手紧紧交握在了一起。
在那段最灰暗的日子里,只有郭月珍,这个父亲的情妇,因为爱屋及乌,会对他好,会对他笑,还会从自己本就拮据的生活费里抠出钱来给他买糖吃,拍干净他身上的土,对他细声细气地说话。
小孩子其实是不懂的,谁对他好,他就会本能地依赖谁。
在郭晓光的童年里,他的母亲对他非打即骂,并没有因为他的出生而回归家庭,反而觉得他是个累赘,耽误了她和那些男人花天酒地,因为生过孩子的女人就不值钱了。
也不知道是哪一次,或者是很多次,郭晓光在外面叫她妈妈,女人一耳光就扇了过来,把他打出了鼻血。
“别叫我妈,我没你这样的儿子,你和你爸一样没出息!”
渐渐地,他就不再叫了。
有时候朱勇去卖肉,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女人就会带各式各样的男人回来,让他守在门口,替他们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