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阿德索在缮写室里思考他所在教会的历史,以及书籍的命运。
我从教堂出来时已不觉那么疲劳,但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人体唯有在夜间才能得到平静的休息。我上楼去缮写室,经马拉希亚许可后,开始翻阅图书目录。我心不在焉地匆匆浏览着眼皮底下的书页,而实际上我在集中注意力观察那里的僧侣们。
僧侣们在专心致志地工作。他们沉着安详的神态令我惊诧,仿佛人们并没有在修道院里满世界寻找他们的一位兄弟,仿佛其他两位兄弟也并没有那么可怕地死于非命。这就是我们教会的伟大之处,我暗自思量着:几个世纪以来,他们这些人目睹蛮族入侵,掠夺他们的修道院,把王国置于火海,然而,他们还依然珍爱着羊皮纸和笔墨,嘴里依然念念有词地诵读着几个世纪传下来的词句,以后还将世世代代传诵下去。而现在,在千禧年来临之际,他们仍不停地阅读和抄写这些稀世之作,他们为什么不该这么做呢?
头一天,本诺曾经说过,只要能得到一本稀世之作,他不惜犯罪。他既不是在撒谎,也不是在开玩笑。一位僧侣当然应该谦卑地珍爱他的书本,并从书本上学到知识,而不是为了满足自己好奇的虚荣心。然而,正如通*乃是对凡人的诱惑,财富乃是对贪婪的世俗教士的诱惑,知识则是对崇尚求知欲的僧侣的诱惑。
我翻阅着图书目录,各种神秘的书目在眼前跳跃:坤托·塞雷诺的《药物志》;《大气现象》;《伊索关于动物的自然界》;希腊哲学家埃第科的《宇宙志》;阿尔库弗主教执笔的《关于海外圣地的三卷游记》;Q·朱利奥·伊拉里奥内的《关于世界的起源》;索利尼·波利斯托雷德《地球上的神奇之地》;希腊地理学家克拉底奥·托罗梅奥的《天文观察集》……关于围绕藏书馆所发生的罪案的奥秘,我并不诧异。对于这些潜心于书本的人来说,藏书馆就像是天堂的耶路撒冷,又是地下的世界,介于未知的土地和冥府之间。他们受藏书馆主宰,欣然接受它的承诺,服从它的禁忌。他们与藏书馆共存,为藏书馆而生,或许也为仇恨它而生,罪恶地企望有朝一日能揭穿它所有的秘密。那么,为什么他们就不能为了满足他们源于心灵深处的求知欲,去冒死亡的风险,或者为了阻止他人占有他们的秘密而杀人呢?
种种诱惑,当然是这样,还有因拥有知识而骄傲。这些僧侣与我们藏书馆神圣的创始人当初想象中的缮写书本的那种僧侣截然不同,那种僧侣臣服于上帝的意志,能够不理解只抄写,他们只是祈祷者,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