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跟乌贝尔蒂诺的碰面,人们对萨尔瓦多雷或是食品总管的过去的议论,以及那些日子里我听到的对方济各修士和异教徒们越来越频繁的影射,我的导师在谈论多里奇诺修士时犹疑的态度……都在我的脑海里重新组成了一串想象。比如,我们在旅途中至少遇上过两次鞭笞派[3]的宗教队列,有一次当地民众像对待圣人那样看他们;另一次,他们私下说他们是异教徒,其实这是同一批人。他们排成两列,走在城市的街道上,他们没有羞耻感,裸露的身体只遮掩着下身的隐秘之处。他们每人手持皮鞭,不停地鞭笞自己的双肩,直至出血。他们泪流满面,好似亲眼看到了上帝的磨难,他们哀怨地吟唱,恳求上帝发慈悲,哀求圣母保佑。他们这样周而复始,不分昼夜,不管寒冬腊月,成群结队的人点着大蜡烛,围着教堂走,谦卑地在祭台前跪拜。带队的是举着大蜡烛和旗帜的神父们,紧随其后的除了普通男女民众,还有贵妇和商人们……当时能看到十分感人的悔罪举动,偷盗者归还赃物,有过失的人忏悔罪孽……
威廉却冷漠地看着他们,并对我说,那不是真正的悔罪。他倒是跟我讲了当天早晨说过的那些话:悔罪的大时代已经结束,那不过是布道者为避免自己成为另一种悔罪欲望的猎获物,调动起群众的虔诚心理的做法——那种欲望才是异教徒的欲望,才是令众人害怕的。但我不明白其中的差别,如果真存在差别的话。我觉得差别不在于一个人或是另一个人的行为,而在于教会判断这种或那种行为的眼光。
我想起了威廉跟乌贝尔蒂诺的那次讨论。威廉无疑是在影射,竭力向他说明其(正统的)神秘的信仰和异教徒扭曲的信仰之间并没有存在多大差别。乌贝尔蒂诺对此颇为生气,好像他清楚地看到了两者之间的差别。我的印象是,乌贝尔蒂诺与众不同之处就是他善于看出这差别。而威廉当初辞去宗教裁判官的职务,恰恰就是因为他看不出它们之间的差别,所以他也无法跟我谈论那位神秘的多里奇诺修士的事情。也就是说,显然(我对自己说)威廉失去了天主的保佑,因为天主不仅教诲人看到差别,而且,可以这么说,还赋予他的子民这种辨别的能力。乌贝尔蒂诺和蒙特法尔科的基娅拉(她周围也拥簇着悔罪者)之所以成了圣人,就是因为他们善于辨别。这就是圣德,不是别的。
可为什么威廉不善于辨别呢?他可也是一个相当精明的人呀,而且他善于从本质上发现事物之间哪怕是最微小的差别和最无足轻重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