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一八九七年四月三日深夜的日记
达拉·皮科拉的日记中止得太过突然。或许他听见了一点儿动静——楼下开门的声响,于是便闪得无影无踪。您得承认,就连叙述者也深感困惑。好像只有当西莫尼尼亟须有良知的人斥责自己心不在焉、责令他面对事实真相的时候,达拉·皮科拉院长才会清醒过来,其他时候他似乎对自己的存在浑然不晓。老实说,如果下面的内容与实情有点滴的出入,多半是因为叙述者根据自己的理解,把亢奋的失忆者与焦躁的拾忆者的日记内容穿插在了一起的缘故。
一八六五年春的一个早晨,拉格朗日约西莫尼尼在卢森堡公园会面。他坐在长凳上,向西莫尼尼出示了一本皱巴巴的书。那本书裹着暗黄色的封皮,一八l*s年十月出版于布鲁塞尔,没有署上作者的大名,书名为《马基雅弗利与孟德斯鸠冥府对话录,或当代人笔下的十九世纪马基雅弗利政治学》。
“瞧,”拉格朗日说,“这本书是一个叫莫里斯·若利的人写的。我们现在知道他是谁了,不过为了揪他出来,我们费了好一番功夫,而他当时已在国外印好了这本书,将它们运进法国,秘密发放。不错,搜捕行动很费劲,但倒也不难,因为偷运政治材料的走私犯中,有许多人是我们的密探。您要知道,控制一个颠覆组织的唯一办法就是掌握它的指挥权,或至少让我们的薪金册里的人当上它的主要头目。洞悉敌人的计划靠的不是神谕。有人说过——可能言过其实了——一个秘密组织的十名成员中,有三人是我们的‘告密者’(请原谅我的用词,但民众就是这么称呼他们的),六人是蠢猪,还有一人是危险分子。不过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若利现在被关押在圣佩拉热监狱,我们会安排他尽可能久地待在那里。不过,我们所关心的是,他究竟从哪儿获取了那些情报。”
“书里到底说了些什么?”
“说实话,我还没有读过,它有五百多页——真是不明智啊,诽谤性的小册子要能够在半小时内读完才行。我们有一位拉克鲁瓦探员,他擅长这类问题,为我们提供了一份内容概要。不过,我还是送给您仅存的另一本原书吧。您会看到,书中如何虚构了马基雅弗利与孟德斯鸠在冥府的对话,把马基雅弗利设想成用愤世嫉俗的眼光看待权力的理论家,主张为了禁锢出版及言论自由、解散立法议会、镇压共和派长期宣扬的所有主张而实施的一系列行动是合法之举。这些内容写得如此详尽,与现世的联系如此紧密,就连最单纯的读者也能意识到这本册子意在中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