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晚。
早上出门之后他还没回过家。那时八点还没到,他腋下夹着书,踏进十月初晨曦中。此刻他还能见到那几本书,躺在进门靠墙处狭窄长椅头。他夹克盖着书,好似在保护它们不受伤害,袖子下面他见到代数教材,那本红色封面几何书,里面用铅笔记他分数,大多是九十几分,还有英文课本,里面诗歌他几乎全都背下来。这些书与场景极不协调,他隐隐地想去把它们盖得更好些,保护它们,同时也是保护自己——他不想回应这些书本发出质疑,也不想回答别人因为看到这些书会提出问题。他目光向着这个像峡谷样酒吧投去,房间又窄又长,抽烟不少,污浊酸臭空气中摇曳着层层叠加烟雾,他几乎辨不出远端那朦胧“出口”标志。条高低起伏长台几乎和房间同长,直从球桌旁边延伸到远处乐队表演舞台,就像条没有两根轨道窄轨铁路。舞台上有三个人,两个吉他手兼歌手,个鼓手;照着他们灯光始终在变换着色彩,三个人都在汗流浃背地演奏,浑浊厚重空气里回荡着纳什维尔让人心碎音乐。长台上则有三个臃肿、不再年轻舞女,穿着网线丝袜,动作沉重呆板,脚下也不闪避那可悲摊摊泼洒出来啤酒。她们本要取乐是沿着长台两侧坐在她们下方顾客们,但这些顾客也只是例行公事、百无聊赖地抬头望着她们,除有个人,头发雪白,用他满是老茧粗糙手,上下有节奏地撸着啤酒瓶,看上去就像缓慢、若有所思手*。
空气中那股味道如同个没有出口帐篷,你见不到它,却知道那巨大棚顶正覆盖、倾轧着它底下每个人和所有事物。那种气味里有经年未洗工作服,不断被汗水浸湿又风干着;有打翻啤酒和用来清理那块酸腐抹布;有地板下面潮湿朽蚀木材,也有从男厕所那扇基本没有安宁转门里所传来:挥发尿液,刺鼻杀菌剂,小便槽里烟草和浸湿卷烟纸残骸。就在小便槽上方有个告示,用简陋字迹写着:“这里不是烟灰缸,请勿扔烟头。们不会在你烟灰缸里撒尿,你也别把烟头扔在这儿。”
所有这切都刺激着他感官,他觉得人生已经无是处,所有切都已经毁,尽管他还不到十八岁。而且他多希望这时候他是在家里。
他可以想见这时家里情形。五个年幼弟弟妹妹已经睡。妹妹玛丽,现在十六岁,应该正在帮母亲准备午餐,这样父亲可以第二天放在桶里,带去肉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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