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眼。港口灯塔的朦胧灯光映着货轮船身,穿透一扇扇舷窗,在货舱划出一道又一道光束。远方隐约可见晨雾缭绕的瞭望台、圆顶和尖塔,巴塞罗那这座城市由此扩展。他自顾自地微笑,暂时忘却了彻骨寒冷,以及在上一个港口和人打架后留下的满身伤痕。
“露西娅……”他低语,脑中浮现的面容与回忆,曾是在困境中支撑他活下去的力量。
他从外套暗袋掏出随身携带已久的信封,叹了口气。白日梦几乎在转瞬间消失。货轮离港口的距离比他想象中要近。任何有点概念的偷渡客都知道,最难的不是溜上船,而是全身而退,并且行迹不露。若要安然登陆且毫发无伤,最好现在开始筹备逃亡大计。他听见甲板传来全体船员的脚步声,力道比平日多了一倍,接着感受到船身转向,引擎减速,准备进入港口海域。他收好信封,清除自己可能留下的踪迹。点过的蜡烛、充当坐垫的布袋、借来洗涤灵魂的《圣经》、替代乳酪的面包屑、吃剩的过期饼干全得藏起来。他一一盖好觅食时打开的木箱,用破旧不堪的靴子鞋跟使劲敲紧。望着那双几乎已不能穿的鞋,费尔明告诉自己,若有幸踏上土地,完成许下的承诺,下一个目标就是买双新鞋,要跟这双向死人借来的旧鞋不同款式。他在货舱奔忙的同时,偶尔也透过舷窗观察货轮驶进港口的情形。他鼻尖贴在玻璃窗上,瞥见矗立山头的蒙锥克堡兼军事监狱,仿佛一只扑向城市的猛禽,他不禁打个寒颤。
“如果不小心点儿,下场就是死在那里……”他自言自语。
远处清晰可见哥伦布纪念碑的尖端,那只手指一如既往地指着错误的方向,错把巴利阿里群岛当成了美洲大陆。糊涂的探险家后方则是兰布拉大道入口,往上延伸至旧城区中心,露西娅就在那儿等着。他突然想象她裹着被单、全身散发香气的模样。不过,这念头立刻因愧疚和羞耻心而消失。他已经违背了自己的承诺。
“真可悲!”他这样斥责自己。
自从上次见到她,已经过了十三个月又七天,仿佛有十三年那样漫长。重返藏身处之前,他最后看见的景象是仁慈圣母,这座城市的守护神,她的雕像高高伫立在港口对面圣母堂的圆顶上,仿佛随时要纵身飞过巴塞罗那上空。他诚心祈求圣母庇佑,虽然他九岁时把故乡教堂误当成图书馆,从此未再踏进去一步,但费尔明诚恳立下誓约,请求圣母聆听他的祈祷——或是神明界的其他权威代表也行——若能助他安渡这个难关,他愿意将生活的重心导向精神层面,定期上教堂望弥撒。许下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