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生前是何等高高在上,把御座威严地架在云端,肆意操纵扭转命运选项,在死亡结局面前,仍然卑贱如斯,活像沦落在荒郊野狗……
“……买好多东西,给你买梳子,还买条大大挂毯,瓶蜂蜜,好多麦芽酒,还有米和面!”云池絮絮叨叨地说着,萨迦就痴痴地凝视着他,连连点头,“都放在岩延那,他真能干啊!”
听到自己名字,岩延肩膀抖,瞬间截断有关过往杂乱思绪。他霎时绷紧身体,感到冰海之主抬起毫无情绪眼神,正轻飘飘地掠过自己,掠过自己大脑,自己心魂……自己切。
“唔。”第二代主神慢吞吞地说。
冷汗已经完全打湿岩延衣服,使其化作团粘腻泥浆,顺着脊梁凉寒地流淌。
萨迦完全把云池双脚离地地抱在怀里,用湿漉漉鼻子摩擦着幼崽耳朵和侧脸,云池则尽情埋在柔软浓密绒毛里,笑得眉眼弯弯。
真软啊,萨迦恍惚地想,又软又小,却拥有着自己所能承受最重份量,世上怎会诞生这奇妙生命?
“很想你,你想不想啊?”云池甜丝丝地问,“跟你说,昨天晚上,看到好大轮月亮,你也看到吗?”
这两个问题简直可以把萨迦击中到魂飞魄散。大海獭“唔唔”地轻声回应,胡乱点头,只觉得颗心膨胀到酸痛程度。他渴望得太甚,以至于云池才说两句话,过度生长獠牙便再度开始在他口腔里乱窜。
云池又在他耳边叽叽咕咕地笑些什,他竭力去听,却总也听不清楚,唯有把幼崽抱得紧点,再抱得紧点。
云池眼含笑意,去揪萨迦毛毛胡须,“因为买得太多,卖米商家还送辆小推车,赶紧把东西拿下来,们回去吧?”
他说话,萨迦就没有不依:“好,们回家。”
云池松开手,从萨迦怀里跳下去,落在岩延眼里,
岩延浑身僵硬,凝固地站在原地。他跟在云池后面,仅仅是往冰海之主站立地方看眼,便仓皇地移开目光。
已经过去多久?
千年、两千年,抑或万年、两万年?
但无论时间如何大开大阖地奔流,岁月如何致力于让生灵抛弃昔日、走向前方,岩延仍然忘不当年场景——诸神于黄昏中绝望地咆哮,泪雨冰冷、杀意冰冷,神祇陨落尸身亦是冰冷。世界片黑红交加,当中掺杂着零星白。
黑是浓稠如墨苍穹与暗海,红是喷涌鲜血,偶尔闪现白,是那些在海水中不住沉浮,神面庞与残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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