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手工业展,琳琅满目的柜台后面站着的全是同一个人。
对于有些族人,摄影师除了姓名之外一无所知,其服饰和外貌全凭想象。有些自画像并不成功,怎么也抓不住与真实人物原型的相似之处。但这些作品同样被收入其中,他们会被虚构一个名字,从而成为新的家族成员,诸如哈依姆·伊茨克·戈德切恩,似乎其从未存在纯属偶然:“我们看到的是一位男性的黑白照片,他在波兰生活的年份应不早于19世纪30年代。他一定也姓戈德切恩,既然他与其他族人如此相像。”
如此一来,给儿子讲述家族故事的尝试就变成了一场死者国度之旅。要在他们生活过的地方生活,变成他们中间的每一个,让他们像透过玻璃窗那样凝视自己。作者变成了家庭故事的出口和瓶颈,倾诉一切的唯一方法和材料。最终得到的,可以是任何东西,但绝非家族故事。在这个精心设计的项目中,整个家族(整个世界)被呈现到同一张面孔上,这不得不说是诡异而可怖的。记忆原本是不可知的,仿佛阴雨绵绵的黑夜,只是偶尔被猜测的闪电照亮;而在这里,这一问题被简单粗,bao地彻底解决:整个家族,无论倒退三代抑或三十代,全部是我,我,我:长胡子的,戴包发帽的,躺在摇篮里的,躺在棺材里的,不可分割的和不可取消的。过去又一次让位于现在。
这本书的编排设计详尽地阐述了作者视角的机制。在前言、自画像和对人物及形象的简短介绍之后,是作者在项目实施那些年写下的日记、收集到的全部东西,包括猜测、幻想和数张真实照片。其中一张照片上的老太太生着一张漂亮面孔,大概是作者无论如何都模仿不来的。那些日记全部是手稿影印件,需要艰难辨认,让读者在不经意间扮演了校勘学家的角色,但这也有其好处——材料的对抗使其更具诱惑性。在这一点上我赞同戈德切恩,他在文本中插入了很多现实的东西,比如书信和文件的片段,这些东西原本都很乏味,但作者找到了个中诀窍,让读者能够意识到它们的趣味性。
但这并不总能奏效,也正因如此,我才在此尝试各种与过去打交道的方式方法。安娜·阿赫玛托娃曾说,世间最无聊的莫过于两样东西——他者的梦境和别人的*乱。他者故事同样无人问津,落满灰尘。将无趣的变成有趣的、变成全新体验的迷幻走廊的方法有很多,但很少有人能够成功。拉斐尔·戈德切恩所想到的,是为自己和儿子创造一种不间断性的错觉,将家庭成员全部变成和你一样的五官。这是一种补偿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