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很希望世安嘲讽他顿,或者骂他下——比起这些,他更怕世安什也不说,转身就走。
世安却在栏杆上靠着,点上烟,火星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月亮升起来,月光照下来,照在这个经历几十年风风雨雨小街上,天灾人祸,战争和建设,早就消磨这条街曾经有过所
白杨想和他说话,“这个沈白露就是你朋友?”
世安答非所问,“你也觉得这个少爷很坏,是不是。”
“……换成是你话,定不会对沈白露这样坏。”白杨望着他,“后来怎样?”
世安摇摇头,“不知道,后来再也没有见过沈白露。”
“安世静呢?”
这里原本繁华过,现在面临拆迁,斑驳墙上画许多圆圈“拆”字。
“下来吧。”
世安说。
白杨乖顺地抓着围巾下车,世安从他手上拿下围巾,又给他围在脖子上。
手指经过白杨脸,白杨顿顿,他也顿顿。
提旧事,只个个地方走着,颐和路、得月台、榕庄街,把《秦淮梦》里有过地方,都走遍。
每到个地方,他就把车停在路边,细细给白杨讲,这里原本是怎样,又发生过怎样前尘往事。
“真是你写剧本?”白杨问他。
世安深深看住他,看许久,像要把他刻进眼里去。
“是朋友故事。原本以为你不会喜欢。”
“也没有再见过他。”
白杨望着他,他也望着白杨,冬日夜风吹过来,在这个僻静巷子里吹出呜咽微声,显得格外凄凉。
金世安到底是孤独。他朋友,都湮灭在时间里,而他再也回不去。
他现在只有他,而他把他丢下。
白杨难过地想。
这是《秦淮梦》里其中重要场,沈白露在这里以死相逼,终于离开安世静,走出安公馆。
生死场,悲欢地,后人又在这里写过无数绮艳哀怅故事。
几十年过去,风雅余韵都已经荡然无存,这里不再有沈白露,也不再有帽儿巷,这里变成毫不起眼民居,排排九十年代风格住宅楼。街前小桥还在,护城河也在,冬季里水干河竭,只落着厚厚枯叶。
白杨听世安慢慢讲完这最后段戏,恐怕他立刻就要回去,只好说,“这个大少爷,有点太坏,剧情改改就好。”
世安回过头来看他。
白杨知道世安还在怪他,而他并不觉得委屈。
他知道自己欠金世安个道歉。
可爱情这回事,道出歉来,更觉得疏远而伤人。
他还爱着他,所以不愿意道歉。
车在榕庄街小桥后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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