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女见我过来,又鞠躬谢了一回才离开。我问小宝怎么回事儿。
“戴白帽子那人,是个大轮儿党[1],在车上我就盯住他了。”
“你精神真够好的,我坐车累得骨头散架,抓贼的事儿都没赶上。”
小宝指了指前头的旗袍女和俄国人,说:“有钱人太显摆了,又被骗又被偷,早晚出事儿。”
我点了根烟,说:“那也不一定,我不也挺有钱吗?”
会道的花子,还称不上懂骗术。她装模作样地说些好听话,时不时讲几句早就背顺溜的口诀。客人抽了好签就多要点,抽了坏签就给你几句破解的法子,也能要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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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小西门地区从清末到民国一直都是沈阳著名的商业街区。图片是民国早期的小西门,马拉火车的轨道就在大街中央
旗袍女人果然掏了钱,她从俄国人身上摸出巴掌大的黑皮夹,抽出一张红色的票子,递给老太婆。老太婆接过钱看了一眼,马上塞进怀里,又抓起那俄国人的胳膊,给他看起手相来。车快到小西门站时,俄国人也从皮夹子里掏出张纸票,丢给老太婆。老太婆一把抓过钱,弯下腰鞠了一躬,抱起签筒,去了车门口,掏出两张票子反复看。
小宝说:“外国人都这么傻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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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福屋是沈阳第一家百货大楼,也是当时沈阳最高的建筑,地上
等车上人下得差不多,我们俩提了行李往外走。俄国人和旗袍女人也要下车,却被旁边一个戴白礼帽的年轻人撞了一下。白礼帽欠身说了句对不起,侧身让两人过去。他一手摁着帽檐,一手捂着西装前襟,跟在两人后头下了车。小宝“哎”了一声,下车跟上去,径直撞向白礼帽。一个黑皮夹子从白礼帽身上掉出来,小宝弯腰捡起,拍了拍俄国人,递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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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当时是东北的金融枢纽,东三省官银号发行的“一二大洋汇兑券”奉票,是一种当时在东三省流行的货币兑换券,也就是流通的纸币,面额有10元、50元和100元的。奉票在当时是硬通货,一块钱能换一个银元,且不贬值。据鲁迅日记记载,1923年,阜成门6间房的四合院只要800元,因此,100元的钱在当时是比较少见的
我赶快走过去,但还没看到那白礼帽的脸,他就混进人群不见了。
旗袍女人停下来,对小宝连连感谢。她打开皮夹子,抽出一张票子递给小宝。小宝不收,女人拉起他的胳膊,把钱塞进他手里。这是一张一百元的奉天大票,在东三省流通,能兑换大洋,女人给那老太婆的,也是这种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