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人说这多,泰半都对。只点有误,”徐静书不自知地略抬双肩,将两手拢进宽袖遮蔽中握紧成拳,“初心庸碌功利,这半点不假。但这庸碌功利,恰恰该成为顾大人相信足够坚定证明。”
她悄悄咽咽口水,语气坦然。
“大周律中可没有哪条说,‘为官初心必得抱负高远、志向宏大’。世间大多数平凡人都生而庸碌,因此才需读书受教、践行探索,在学识长进与眼界开阔后点点变好起来。对于没有退路、少人护持平凡人来说,再无比‘活下去’和‘吃饱饭’更无法背叛志向。”
顾沛远笑:“你既无国子学求学资历,虚岁也才十六,便是如今给机会让你上任,也只能从最低阶员吏做起。文*员吏多清贫,必不能让你吃得好、活得好。若运气不够或能力不够话,或许要在员吏职务上几年、几十年,长久如斯,岂能不动摇?”
“顾大人,要是‘有饭吃,活下去’,而不
实到这般地步,显然让顾沛远有些意外。
他眉梢轻扬,笑意渐深:“可本官查阅你文试答卷,对‘为官之人当如何清正持身’颇有见地,行文间所透露出襟怀抱负也颇高远。难道竟只是为应付官考而笔不从心?”
这老狐狸拐着弯说她两面派,当谁听不出来?徐静书抿抿唇,略有些不服地偷偷皱皱鼻子,无声轻哼。
“答卷上字字本意,言为心声,”她稍稍抬头,迎上顾沛远打量目光,“答卷上那些言辞,是经师长教诲,加之数年苦读后才得真谛。但顾大人问是‘最初’。”
她没有说谎,没有耍花腔。
最初徐静书啊,就是烟火红尘里个最最庸碌小孩儿。历经波折、磨难,厚着脸皮寻远房姑母庇护,每日最怕事就是被赶出去流落街头、衣食无着。
于是想活下去,想吃饱饭,想长大,想有技之长可以谋份差事养活自己。
十岁徐静书对世间事所知甚少,活得更像只落单幼兽。所思所行皆遵从本能:除饥饿和死亡,什也不怕;除“吃饱”和“活下去”,什也没想。
顾沛远笑着颔首,又问:“许多人入仕初心,大都是怀着远大抱负与坚定志向。便是如此,其中都有部分人会在往后漫长岁月里被某些污浊之气所浸染。而你初心竟只不过是为谋职糊口,如此这般,你觉你真能做到自己在试卷上所说‘焚身为炬,为公义持身,直至终老’?”
初心怀志之人,尚且不能个个做到始终如。她这连初心都只那般庸碌利己,说来着实很难让人相信她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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