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谙展卷诵读，他声音嘶哑苍老，不必多用力，便自有苍凉之意。
“山高水深，难回者天，不负者心。日月韬光，山河改色。生为名臣，死为列星，不然劲气，为风为霆。今夕何夕，斗转河斜，中有茫光，非公也耶——”
语调虽哀，词却有浩然之气，荡气回肠。
百姓们自然是听不懂这样文绉绉
词，陆少微想得周到，还是那几个机灵小卒，用大白话转述悼词，大意便是：孙大人厉害，保家卫国而死，死后化作天上星星啦！
昨夜有流星划破长空，拖着长尾巴，在夜幕中西坠，光芒大盛而后湮灭，有不少人都见到。天有异象，数年难得
遇，又正好撞上
孙晔庭死，这不就是与悼词中写得模样吗？
孙晔庭死，王谙就立马将这战经过来由，以及孙晔庭死讯写成折子，快马加鞭送入京。他精于成算，折子上避重就轻——谢燕鸿、颜澄二人自然不能提，战况之激烈、损失之惨重、孙晔庭之勇，这些自然是要大肆渲染。
战时切从简，孙晔庭只能薄葬，墓碑明器等都只能过后再补。
虽是薄葬，声势却浩大。早在孙晔庭咽气当天晚上，陆少微便授意魏州城中大小寺庙道观鸣钟追悼，城中百姓不明所以，提着心等到白天。她又派好些口齿伶俐小卒，街头巷尾地将孙晔庭死讯告诉大家，伤心者有、可惜者有、愤慨者也有。
待到翌日下葬，百姓们都自发跟随，哀哭声不绝于耳，既哭孙晔庭，也哭自身——蛮子虎视眈眈，城中粮草不足，守城将领战死，介草民便如同劲风中细草样，被吹得左歪右倒，不知能苟存性命到几时。
素服是来不及裁，家家户户便从素色麻布衣服上裁截布条，绑在腰上，便权当缟素。
王谙边读，边在心中腹诽。
孙晔庭虽有极大功绩，但这样个毛头小子，过往又没有多少政绩，在京中时，还有人背后说他是天子佞臣，这样悼词于他
王谙立于高台之上，朗声诵读悼词。
悼词是谢燕鸿写。
孙晔庭咽气后，他便到官邸中书房，站在书架子前，伸出手指，拂过书脊，本本抽出来查看。书房中书籍繁多，汗牛充栋，仅仅是兵书便有数十册。谢燕鸿却不茫然，他下子便找到谢韬所著《军略》，翻开看，里头果然夹着书信，正是孙晔庭笔迹。
谢燕鸿匆匆拆开，信本就不长，他目十行地看完，也不过瞬。
看完后，他便在书房太师椅上，枯坐半夜。待到天色泛白，他便裁纸磨墨，近百字悼词，气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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