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燕鸿虽锦衣玉食地长大,但从来没说过这作践人话。说出来他自己先不好意思,转身回房去。
扒着窗户,他见长宁真把那掉地上馒头捡起来。这高大个人,蹲在檐下,背上背着家伙搁在脚边,捧着个大白馒头,三两口吃完。脏那个,他也仔细撕掉外皮,把干净部分吃。六安目瞪口呆,又跑去厨房拿两个给他,居然也都吃完,连点碎渣子都不剩。
把谢燕鸿也看呆,只觉得他又穷酸又可怜,怕是没吃过什好。
谢燕鸿看向他放在脚边包袱——长条形,立起来怕有人高,用洗得掉色皮子裹着,不知是什。
他好奇极,悄悄地又出去,不动声色地挪过去,伸脚想要轻轻踢下。
有胡饼?”
谢燕鸿夹筷子鱼脍,惊得又掉回盘子里。侯夫人也是被问得愣,不知道该怎答。长宁却以为他们为难,想想又道:“馒头也行。”
侯府里,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即便时兴起要吃个馒头,也要片成片片,裹上牛乳蛋液细细煎香才行。就算是吃白馒头,倒要八九个各色菜圃肉松去配,哪能想到,长宁要就真只是白馒头。
王氏做主,把长宁归到谢燕鸿院子里起居。
等谢燕鸿回去时候,六安把长宁亲口点白面馒头送过来。馒头松软雪白,放在大瓷碗里,冒着热气。
他才抬脚,长宁就抬头看着他,目光炯炯,好像猎食鹰隼盯着麻雀,谢燕鸿吓跳又缩回脚去,“哼”声,转身回房。
凭空冒出个人来,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就像是硌在枕头里颗硬石子儿,硌得谢燕鸿不得安生。他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六安躺在窗下凉床上给他守夜,听见动静,迷迷瞪瞪地问句:“二爷,可是要茶喝?”
谢燕鸿说:“你睡你,到院子里吹吹风去。”院子里静得很,月光如水,洒院子。院里棵高壮梨树,梨花已经落得差不多,只剩下零星两点白还缀在枝头。
谢燕鸿心里有气,他想到自己当着这多人面被拎出来就觉得丢脸,丢大脸。
他故意大声说道:“这什?侯府守门都不吃这个。”
长宁像没听见似,伸手就要接馒头。谢燕鸿更气,上前步,将那碗馒头抢过来,抢得猛,馒头掉个在地上。雪白馒头掉在地上,滚圈,沾灰。
谢燕鸿抬头,见长宁正不错眼地盯着自己,忙又把碗塞回六安手上。
“抱”他下意识要说抱歉,话到嘴边又拐个弯,“还不捡起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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