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边搓,边说,心里却是很虚,总害怕哪天坏事落到自己头上,老蟹就变成死蟹只。可要是真落到,也不过就像对对吴这样,活天,搓天麻将。活不动,就两手甩,两眼翻,躺着等死,倒再也不用上班。想到这,人们心里也就舒服。
◇◇◇八◇◇◇
对对吴生病之后三五麻将,葛四平碰到机会不多。对对吴住进医院,葛四平下班,反倒能隔三差五去看看他。有时带碗店里薄皮小馄饨,有时空着两只手,总之从没有水果提篮这种空噱头。
葛四平进门,对对吴叼着香烟嘴就动起来。
哟。今朝不搓麻将,跑到太平间来做啥。
知,对对吴带麦德龙仇家去医院检查,不想仇家挨打,只是小问题,对对吴自己身上倒是查出大问题。
电机厂人却是这样,心里吓跳,嘴上并不说出来。他们问完,仍像平时样招呼着。
稀客啊,对对吴,好久没来啦。来来来,打几圈顺顺手。
对对吴也不推脱,个人让出,他就势坐下。馄饨店人,生老病死见多,便不当回事,主要是当也没用。人生副牌,本来就手气差,做到这步,只好由它去。行有余力,不如把眼前这局摆摆挺括。
于是对对吴仍像往常下班后样,泡壶浓茶,打几圈夜场。只是改成每周三五来,二四六不来,这三天他要上班去。上班意思,就是去医院化疗。对对吴仿佛只掐头苍蝇,在医院和礼同街之间来回飞动,天跑去吃苦,天回来放松,行程十分严谨。大家也并不多说。对对吴不在时候,人们只当作他去城外远地方值班。对对吴来,该赢该输,照打不误。对对吴也仍旧专攻他对对胡。他对这戏法有种几近虔诚信仰,好像多做出局,就能多活天似。
对对吴躺久,头转不过来,话是朝着天花板说。听起来含含糊糊,是因为唇上夹着烟。医生关照过,老吴再也不可以抽烟。他死活不肯,苦苦哀求,医生讲,嘴巴里叼支是可以,只要不点火。这叫做杀杀瘾头。于是对对吴便靠这口滤嘴气味吊精神,除去吃饭,躺着也叼,上厕所也叼,护士若过来摘掉,他就像不肯吐出奶嘴小孩样,要大吵大闹。
直到有天打不动,他就再没来过。
人们到此才终于开口,在麻将桌上说起这桩事体。
哦哟,怪不得天天吃可乐,肚皮里老早出毛病啦。
香烟烧得太凶,老来是要受苦。
真不晓得这架打得算好还是不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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