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一日,尽管伯爵直到凌晨四点才上床睡觉,他仍然在惯常的时间起了床。他做了五遍下蹲,五遍伸展,然后又深呼吸了五次。他的早餐是咖啡和饼干,以及每天必有的水果(今天是好几种不同的莓果)。饭毕,他便下楼读报,还同瓦西里聊了一会儿天。午饭他是在广场餐厅吃的。下午,他到裁缝室去看望了玛丽娜。因为今天不用上班,于是七点他便来到夏里亚宾酒吧,一边喝着他的开胃酒,一边坐在心细如发的奥德留斯对面,大发了一通“这么快就到夏天了”的感慨。然后,晚上八点,他来到博亚尔斯基餐厅,在十号桌吃过了晚餐。可以说,这一天他过得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在晚上十点离开餐厅之前,他告诉娜蒂娅经理有事找她,让她去一趟;然后,他趁机溜进没人的衣柜间,将一位名叫索尔兹伯里的美国记者的雨衣和软毡帽借了出来。
回到六楼,伯爵打开他那只旧皮箱仔细搜了一番,他想把一九一八年从巴黎返回艾德豪尔山庄时用过的那只背包找出来。和那次旅行一样,这一回他也只打算带些随身的生活用品,也就是:三件衣服、一把牙刷、一支牙膏、一本《安娜·卡列尼娜》、米什卡的那本遗著,最后,还有一瓶教皇新堡酒。这酒他打算留到一九六三年六月十四日那天来喝,因为那天是他那位老朋友去世十周年的日子。
所有的东西收拾完毕之后,伯爵到书房看了最后一眼。许多年前,他曾被迫告别家园。又过了数年,他不得不跟他的酒店套房说再见。如今,他又将辞别这间一百平方英尺的斗室。毫无疑问,这是他一生中住过的最小的一间屋子,可不知何故,在这狭小的四壁之内,时光依旧来去匆匆,世事也荏苒如故。想到这里,伯爵摘下帽子冲海伦娜的画像致意,然后便把屋里的灯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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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伯爵沿着楼梯下到酒店大堂的同时,索菲亚刚刚结束她在巴黎普莱耶勒音乐厅里的演奏。她从钢琴旁站起来,朝观众转过身去。她正处于一种不可思议的状态中。因为每一次演奏,索菲亚都会完全沉浸在表演之中,有时甚至会忘了观众在场。掌声把她的意识唤回现实,向观众最后一次鞠躬前,她也没忘记要优雅地向乐队和指挥致意并表示感谢。
从舞台上一下来,索菲亚立刻得到了大使馆文化随员和乐团团长瓦维洛夫热情的拥抱与祝贺。这是她最为出色的一次演奏,他说。说完,他们俩又将注意力转回到了舞台上。因为那位小提琴神童已站在了面朝乐团指挥的位置上。音乐厅里静极了,所有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