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只传唤器。”伯爵说。
“传唤器?”
“用来摆在餐桌上女主人的旁边。”
伯爵拈着那位小妇人鼓起的裙子,把传唤器拿了起来,然后来回晃了晃。小妇人的裙子底下便传出一阵悦耳的音乐声(高音C)。而这乐声一起,就意味着一顿有上千道菜的大餐结束了,前前后后端上来的五万只盘子可以从桌上撤下去了。
在接下来的数天里,尼娜极其系统地展示了她的全部课程。她领着她的学生去了一个又一个房间。一开始,伯爵还以为他们的课堂仅限于酒店底层的那些用于维修和服务的楼层。可把地下室、邮件室、配电室和底层所有的犄角旮旯都转遍之后,他们在某一天下午沿着楼梯爬到了客房所在的楼层。
,他们为什么没把它们都运走呢?”
尼娜用她孩子般清晰的判断答道:
“也许,他们需要它们留在这儿。”
对,伯爵心想。是这样。
因为不管代表无产阶级的布尔什维克在对特权阶级的斗争中取得了何等决定性的胜利,很快他们自己也得举办宴会不是?他们的宴会也许没有旧俄的罗曼诺夫王朝那么多(没有秋季舞会,也没有六十周年纪念),可他们总得庆祝些什么吧,比如说,《资本论》发表一百周年,或者列宁蓄络腮胡子二十五周年等。他们也需要草拟宾客名单,经过审定删减之后,再把邀请函印出来,再递送出去。等到宴会那天,宾客们全都来了,也得在餐桌旁围上整整一圈。当新上台的政治家想再多要几根芦笋时,他们也得冲着那些忙得脚不着地的服务员频频点头示意。
不可否认,如此窥探别人的房间的确于礼不合,可尼娜
因为奢华是一种极其顽固,也极其狡诈的力量。
当皇帝被人从御阶上拖下来扔到大街上,奢华会谦卑地低下它的头。然而,经过长期的隐忍,它又会替新上台的领袖披上华丽的外衣,赞美他高贵的外表,并建议他多佩戴几枚勋章。在服侍他享用过丰盛的晚餐之后,它又会开始盘算,对担当着如此重任的人来说,一张更高的椅子也许更为合适。由平民百姓组成的士兵能用胜利的烈火将旧政权的旗帜烧得干干净净,号角很快便会重新吹响,奢华又会在权力宝座一旁重新就位。它对历史和君主们的统驭又将重新奠定。
尼娜用手抚摸着那些五花八门的器具,眼里充满了钦羡和惊叹。忽然,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那是什么?”
在架子上的一只烛台后面,立着一个高三英寸左右的银质女性模型。她穿着带箍的撑裙,头上是玛丽·安托瓦内特(29)高耸的发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