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恍然大悟。母亲在开拓团的家中的柱子上用中文刻的那些字,是写给我亲生母亲的一段话,内容多半是“我们要逃回祖国了,地址如下——”。
“你寄出这封信后,得到了什么回应?”
“你的养母恳求我别将这件事张扬出去,因为你还不知道自己是养子。”
在逃难之前,母亲应该抱着迟早要将我还给亲生母亲的念头;但是在逃难的过程中,母亲失去了亲生儿子,在后来的岁月里,她将我这个剩下的唯一的儿子拉扯大,或许逐渐产生了不舍之情,把我当成了真正的儿子。
“我很向往在日本生活,因此我假冒村上龙彦,向当时在中国当义工的比留间寻求
确认岩手县的“哥哥”是真货,以及徐浩然跟我是双胞胎——
“哥哥,你为什么要伪装成‘村上龙彦’?”
黑暗空间陷入了一片沉默。我听着迟疑不决的呼吸声,心中可以想象他正露出计划失败的无奈表情。
“——我是中国人,不管我怎么做,都无法住在日本。”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轻蔑。
能被日本人带到日本一起居住的外国人,仅限于配偶及子女,原则上并不包含双亲或兄弟姊妹。我虽然拥有日本国籍,却没办法让徐浩然借此获得居留权。
“从小到大,我的父母经常跟我说,我在日本有个双胞胎弟弟。为了将来能顺利在日本生活,我甚至进了日语学校学习日语。后来,我遇上了真正的村上龙彦。刚开始他误以为我是他的弟弟,因为我跟你的相貌一模一样,虽然距离战败已过了数十年,但他依稀记得你的长相。当时他以为弟弟跟自己一样,在战后被遗留在东北而无法回归祖国。但是经过交谈之后,他发现我的真正身份是弟弟的双胞胎哥哥。那些年他一直无法回日本,因此经常与我聊起从前的生活。”
徐浩然曾说过,他将过去的经历全部告诉了一个遗孤朋友,结果那个朋友竟然假扮起村上龙彦,夺走了他的人生。徐浩然在废弃工厂里提及的那些往事,与我的记忆完全相符,我这才相信他是真正的哥哥。没想到事实竟然完全相反。徐浩然能够正确说出那些回忆,是因为真正的哥哥把人生经历都对他说了。
“进入八十年代后,中日展开一连串访日调查团的活动,村上龙彦成功回到了日本,这让我羡慕得不得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你决定偷渡到日本?”
“是母亲的过世。我变得举目无亲,开始对未来的人生感到不安。于是我写了一封信到日本,给将你扶养长大的养母,收信人的地址就是当年刻在你家柱子上的那串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