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
正午,父亲在院里凉床上晾着的大米旁边,慢条斯理地择虫子。阿比达和伙伴们在村里游荡。
大人们在地里干活,公路两旁的房子看上去像睡着了。屋顶的高压线上,停着两只肚子像家中水壶的鸟。一个心宽体胖的女人,坐在门口的沙堆上闭眼晒太阳。一些人家有着复合板的棚屋顶和钢梁,地上贴有瓷砖,睡房则铺着地毯,看上去比阿比达家要洋气许多。这些房子是z.府补助近三万元改造的新房,阿比达家因为欠债没有参与。往村庄里面走,有一排排墙壁镂空透气的房间,里面是一副副的架子,用来晾干收获的葡萄。可以想见刚过去的季节里,屋里的气息与忙碌。
一座小店开着门,货架上有些辣条和鸡爪之类的零食,找不出像样的货品。孩子们显然是主要的销售对象。桌上放着大个的哈密瓜。瘸腿店主的孩子是阿比达的同班同学,大方地捧出两个哈密瓜切了吃。小店装有空调,但奇怪的是,空调的透气板是硬纸壳做的。
不断有重型卡车经过,拉着方方正正编了号的、庞大得有些不可思议的石块,碾压道路,发出低沉的轰隆声,它们来自几十公里外的一座矿山。街上综治办门口,是大幅“不能私采矿石”的宣传画。村民说,迪坎乡还有一座铁矿,造成漫天的黑粉和铅污染,村民上访多年。在从鄯善县来迪坎乡的路上,沿途戈壁竖着钻探石油的井架。
到了村庄一头的沙地,无拘束的孩子们忽然间现出畏忌,脚步逡巡起来,口里开始念经,五岁的妹妹哈丽嘉贴近了阿比达,喊着“姐姐你保护我”。沙地上交错着平民的拱形坟墓,还有两座圆顶的拱北墓亭,破旧的经幡瑟瑟抖动。坟墓已经风化,有些半截埋在沙里,或许沙下叠压从前的坟墓,和这座村庄一样,不知身受了多长历史。
有两个男孩大胆走上几级拱北的阶梯。但在这里,他们的胆子,比起在荒无人烟的沙丘上,实在小了太多。
走到村庄的后身,穿越砾石地带,最近的是一座沙梁,大自然把它安排得细致柔软,似乎专为供孩子们奔跑。孩子们果真奔跑起来。
别的孩子们已经在沙梁上疯开了,有些冲下到沙梁那边的干河里。干河那边是又一道沙梁,孩子们未曾越过的边界,真正危险的领地。这条干河的水,不知在哪个年代消失了,河底还留着几眼荒废的坎儿井。
在一无所有的沙梁上,孩子们的游戏既千篇一律,又奔放无羁,正像他们在无人区边缘的生活。跳完舞的阿比达,和男孩们一样打了几个鹞子翻身,又领头喊着“再来一次”,带着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