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要试着写出这份记忆:今年,十月中至十二月下旬,几度守在木心病榻前,之后,是他葬礼。这是第次目击垂老人,病危,衰竭,死。不想限制篇幅,不愿遗漏种种细节。这是木心以自己性命完结,给上最后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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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推前:今年十月下旬,先生自返乡六年后第次住院,本意是医治白内障。陪同入院北京李春阳夫妇,近年与木心交谊甚笃,其时正去乌镇看望先生。手术前必须体检,查,脉搏仅二十余,病名是“房室传导阻滞二度1型”,血压、肺功能也极度反常。院方即下病危通知,迅即转往心脏专科。经救治,各项数据迅速回升,复检趋近正常。先生吵着回家,春阳于是护送他归去乌镇晚晴小筑:那是镇方十年前为木心在故园旧址新建家。
春阳每日与通话,报告病情,最后说,先生回家后已能起坐饮食,谈笑如故。为之操劳十余天,春阳夫妇回北京:那是十月初事情。
稍早,九月间,纽约华人建筑师林兵与先生商议“木心美术馆”事宜,在侧
木心先生最后时光(上篇)
桐乡第人民医院,全楼簇新。十二楼住院部VIP病区十号房间,是木心病室。躺在两边有栏杆床上,先生左腕插着输液管,间歇醒来,床头被摇起,他侧靠着,和喃喃说话。他嗓音原是低沉沙哑,这两年已乏力笑谈,此刻是因到来,他话反而多,说句,停停,忽然认真看定:
那你是谁?
这问,比昨天初到时先生当面不认,尤使心惊。昨天,十月十六日黄昏,与内人从杭州机场赶到桐乡医院,直趋先生床前。没想到他抬脸说出第句话是:
“海盗呢!他们走吗?”
本能发笑,同时心神纷乱:先生谵妄!来路上关于应对先生病重仓促想象,当下失效——现在他也成不认识人。
“打走!全部打走!”俯向他,高声应答,如骗小孩,同时迅速镇定自己,预备接手这骤然陌生经验。他靠靠好,神情将信将疑:“哦,原来这样……”
今天,上午,先生又开始与絮絮说话,是昔年对谈时熟悉目光,忽然,“你是谁?”永难忘记那瞬。
“是丹青啊!”冲他吼叫,另念同时到位:完,先生要死……他微微愣,神色转而舒缓。片刻,如他交代自以为要紧意思时,转用普通话,平静而清楚地说:
那好……你转告他们,不要抓……把个人单独囚禁,剥夺他自由,非常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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