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你们这行也不容易。”司机问,“今晚挣了多少?”
“陪酒三千,口活两千,现在出台,一晚上能挣一万。”
“轻松,爽快。”司机说,“听说有一种传染病,从广州传出来的,你要
喜欢纠正别人,而我就不会这么干。”
“念准名字并非没有意义,你不是写小说的吗?大卫科波菲尔该怎么念,叶甫根尼奥涅金呢?你们总是学着亨伯特亨伯特的口音念洛、丽、塔,对吗?”
“我和你一样痛恨外行、二把刀、山炮,但我的矛盾是:既痛恨误读,又瞧不起准确。”
“我要去参加一场派对,你呢?你看起来很疲倦。”她起身在衣柜里挑衣服。
“我回旅馆,我不太擅长和小圈子的人打交道。”
“这次是上千人的大场子,你可以去玩玩。据说你的文笔做个时尚记者绰绰有余。”
“这是冯江的污蔑,我是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李白说,“我很乐意去体验一下,今天有个文学编辑让我写写时尚界的乱交小说,看来这个题材会极其时髦。”
“别胡猜,这行业里的人把身体当筹码,相当洁身自好。”叶曼冷笑,“用冯江的话说就是很难搞。”
这天凌晨,李白想,算了,让我迅速了结掉与叶曼之间的孽缘吧。一场马拉松式的时尚派对,位于恒隆广场一楼,没有自助餐,没有座位,所有时尚人士的腰腿都有一把子力气,他们站了足足三个小时。李白头昏眼花,膝盖全软,睾丸隐隐作痛,他已经找不到叶曼。这伙人真应该去坐绿皮火车,一张站票天涯海角(不,按照叶曼的说法,他们就是站在绿皮火车上来到上海的,并且再也没回去)。他跌跌撞撞跑到外面,找了个不起眼的台阶坐下抽烟。他喜欢这些人身上散发出的对于一切的冰冷嘲讽,那是上一个时代未曾出现过的况味,坚决地否定而不是肯定,坚决地唾弃而不是共情,一种混合着工人阶级和殖民地买办的气息,既熟悉又陌生,但它实在是太不适合谈恋爱了,而且对腰腿的要求太高(还有睾丸),确实很难搞。一名高挑出众的男性时尚主编在他不远处抽烟,叶曼偷偷介绍过:他是同性恋,外地来的,他的哥哥开出租车的,把他送到火车站时还向他索要了车费。啊,他怎么可能不唾弃一切?这个行业里最大的笑话人尽皆知:月薪三千块的人在教育着月薪三万块的人怎么穿衣服。这很正常,李白说,月薪一千块的殡仪馆工人将把所有人送上天。
“他们根本不需要我来写,他们自己就会写,一群纠正狂。”李白决定不再寻找叶曼,他爬进了一辆出租车,回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