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不得不每天要跟胡母睡在同一张床上,那可怎么办。她设想着各种灾难的可能性及其后果,同时列举着自己将面临惨状的各种反应,几乎被自己恐吓得不敢回家。天一点点黑下去了,再不回家恐怕就要面临真实的灾难,她只得挪腾着双脚向楼上蹭。胡母只瞥了她一眼就抓住了重点,扯过那只嫩柳条编成的皇冠质问她为什么要薅树枝。春天里嫩枝子刚冒出芽来就被你给撅断了,以后树还怎么发育?要是现在有人把你腿给掰折了,你长大了一瘸一拐地还要不要见人?胡微脑袋深深埋在颈窝里,她能闻到自己的脖子和领口的衣服上有一股韭菜味儿。
是袁亚莉薅的。胡微啜喏着说,脑袋仍埋在衣领间,鼻子以不太剧烈的频率抽动着,嗅着自己身上的韭菜味儿。袁亚莉薅的,她薅的你就站着看啊?下次你要教育她,不要这样对待树木,不要这样对待公共财产。听说是袁亚莉薅的,胡母立刻释然了不少,似乎是确认了自己的家教并未失效。胡母把柳枝皇冠递回给胡微,要求她马上去洗手。你要多提醒袁亚莉这些事儿,不然她自己意识不到,她跟你不一样。胡微在洗手间里用香皂仔仔细细地搓着自己的两只手,从指甲到指缝。她知道母亲正站在身后看着自己。冲洗干净以后,要把香皂放回香皂盒里,把盒盖子盖好,不然香气会散掉,厕所里的细菌也有可能沾在上面。她做好一切,回过头,母亲还站在那里。跟袁亚莉一起玩儿就玩儿了,但不能被她的坏习惯影响,你要用你的好习惯去影响她,记住了吗。记住了。所以打一开始,没有任何提醒和暗示,胡微天然地就获得了自己可以将一些小小的黑锅丢到袁亚莉身上去的领悟。她相信袁亚莉不会介意。袁亚莉带她干过很多更坏的事儿,这点小黑锅,袁亚莉会理解的。
失去了所有灯光的小公园将在十五年后才被彻底铲平。步道被掀掉,灯架被挖走,长椅被拆除,凉亭被砸成一堆白色浓汤似的废石料,被掘空。谈恋爱的青年人早就不再需要它了,满地乱跑的小孩子们也不需要它,晨起锻炼的大爷大妈也不需要它。所有人都有了更好的去处,没有任何人需要它。如果不是位于市中心,开发成本较高,又是城市绿地规划地块,小公园应该更早完蛋。它变成了一口黑洞洞的坑,跟从前好像差不多,四周道路都亮堂堂的,只有那里方方正正地瘪了一块进去。但里面彻底失去了一切声音。再过十五个月,这口坑变成了一家购物中心。像这座城市里的每一家购物中心同样,地板反射着华丽的亮光,柜台的摆设跟北上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