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昆家要修房子,朋友们能来都来——他们有德宝、国庆、赶超、进步,连龚宾也来。只有向阳人不能来,他不是被多重要事缠住脱不开身。那是二〇〇年七月下旬个星期日,向阳家里和公司其实并没什重要事,是他自己决定找个借口不来。他已经成路路通公司高管,怕秉昆当面问他在哪里上班。说谎吧,违背朋友之间坦诚原则;如实相告吧,唯恐秉昆生气。
向阳提供施工所用沙土。路路通公司正有处建筑项目在施工,他句话,有人就用车将沙土运到周家门口,同车运来还有两袋水泥、百来块砖和几卷油毡——都是无偿提供,也不是用公司东西送人情。向阳在公司负责项目招标,些私营施工队头头都哈着他。项目给谁,就是将挣钱机会给谁,创业发展时代,抓住挣钱机会都不容易。相比起来,白送那点儿东西根本不算个事。
龚宾病好多,他小叔龚维则当上区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局长不在可以代行局长权力。龚副局长有坐小车资格,龚宾工作更不成问题,时这干干那干干,都是在私营企业。区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希望自己侄子在哪家私企有点儿活干,挣笔生活费,那是看得起那家老板。龚宾患精神病后没常性,小叔当上副局长后更没常性,即使对挣生活费这至关重要事也是如此。不管在哪个私企,他说不愿干就不干。是他自己不干,老板们还得诚惶诚恐地向龚副局长解释,真不是由于自己没关照好。
目前,龚宾在小叔安排保安公司当保安,这次他干好长段时间,因为喜欢穿保安服,更喜欢管人。保安公司头头怕他管出问题来,所以不敢分配他管理难度大工作,但也不敢不分配他任务,否则他会认为自己受到严重歧视。龚宾病情本已大为好转,在保安公司犯病,你做老板对得起龚副局长吗?所以公司上下都像照顾孩子似呵护着他,尽量让他高兴。公司还时不时指派最有责任感班长带上他,执行远离市区、不大接触陌生人保安任务,让他过把瘾。近些日子,他在郊区处养貂场与同事们当保安,乐不可支。他渐渐喜欢上貂,对小貂充满爱心,经常批评貂场人对小貂生存环境不够重视。貂场人都知道他背景,总是虚心接受他批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实际上,他更多时候也就白拿工资。
龚宾从于虹口中知道秉昆出狱,并且要修房子。
赶超和于虹夫妇俩要孩子晚。二〇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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