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国庆听他姐说,父亲从厂里回家后沉闷无语,表情难看。医药费还是没报销成,连退休金也没领到,吃晚饭时他喝闷酒,问他为什不痛快,他说:“别烦
端端个厂,以前办得下去,如今怎就办不下去呢?
关于阶级矛盾,国庆说不大清楚。以前当然能说清楚,合资、卖厂事听多,越来越说不清楚。实际上,渐觉落魄他与父亲有同样看法,怕给父亲添堵,他便避开说不清楚问题。
国庆说,据他解,有几个养猪大省与外商合资办起肉食品加工厂,生产火腿肠畅销全国。父亲厂子设备老旧,市场份额被挤得越来越小。
国庆之所以那说,是因为他调去军工厂也面临“军转民”,不再生产武器,而是生产民用产品。军工厂工人也将不再是半军人半工人身份,优越感荡然无存。至于究竟怎个转法,转向何处,上级尚无明确指示,头头们也无明确方向,切都在务虚研讨和市场考察阶段。然而,全厂已人心惶惶,都预感到“铁饭碗”即将没。自从木材加工厂倒闭后进入军工厂,国庆曾大为庆幸,此时强烈危机感又来。头头们为开导工人,请经济学者给工人们讲几课,算是下毛毛雨。
国庆自幼与父亲感情很深。他是早产儿,接生婆说他活不过三岁,连他母亲也几乎打算听天由命。倒是父亲视子如宝,百般疼爱。没想到他病病恹恹地活过五六岁,后来竟越来越壮实,长成肩宽背厚大小伙子。
父子俩从没高声大嗓地说过话,凡事有商有量。如果发问不是父亲而是母亲或姐姐,国庆可能不会那耐心地解释。那番道理也是他心理上极其排斥,属于听得很明白却心里很别扭道理。
“人人有工作,人人能养家,工资低不怕,别分出三六九等就行!到年头块儿涨工资,谁比谁多点儿那也可以,但同等资格人之间不许多过十元去,这些社会主义原则今天就不讲吗?那还叫什社会主义?”由于儿子没把医药费报销回来,国庆父亲情绪特别激动,说话高声大嗓,脸红脖子粗。
父亲要亲自到厂里去,找曾是自己徒弟头头们当面问清楚。国庆看得出来,对于父亲,道理上问不问得清楚其实无关紧要,主要目不过是想把医药费报销回来。对于父亲来说,悠悠万事唯此为大。
国庆耐心劝父亲还是不要去好,说头头们对你已经很不错,够关照,别去给人家添麻烦,那不好。
“怎好?医药费报销不啦反倒好?”父亲不听劝,还是到厂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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