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间住屋,十五六平方米,火炕占去半地方,窗子在连着炕面墙上,仅四指宽窗台。窗台以上玻璃结着冰,为防止融化冰水淌到炕上,窗台被抹布卷和布条卷全部侵占。地上,锅台和碗橱占去另半面积。有张旧桌子,把让人看上去不敢往下坐破椅子,还有看上去同样不结实脸盆架。此外,再无其他什东西。连箱子也没有,夏秋所穿为数不多衣服,叠放在炕角。
炕上铺着几张报纸,报纸上堆着山楂,个穿件红毛衣二十二岁姑娘——不对,应该说是小媳妇——也不对,确切地说是小寡妇,坐在炕上,正用竹扦穿山楂。她那做前,先用小刀将山楂个个切开道口子,挑出里边核儿。她毛衣很旧,几处地方开线。她没穿棉裤,只穿条旧花布衬裤,也没穿袜子。
秉昆进门后,小寡妇停止正做着事,极为吃惊地瞪着他。秉昆看出她还没洗脸没梳头,看出她在个陌生男子讶然目光下狼狈不堪,也看出她内心里羞臊。而他惊讶是因为,自己没料到她还是个美人。他看着她呆住,想到自己姐姐。在他看来,除她脸上没有书卷气,此外她美绝不逊于自己姐姐。区别是,自己姐姐有张眉清目秀脸,双大眼睛总是很有神,目光总是那自信,给人以意志坚定难以驾驭印象;而眼前郑娟有张蛾眉凤目脸,像小人书《红梦楼》中小女子,目光里满是恓惶,仿佛没怎平安无事地生活过似。她样子,会让切男人惜香怜玉起来,周秉昆当然也不能例外。
郑娟扯过她棉衣盖住脚和小腿,满是疑虑目光转向母亲。
郑母拍拍炕沿,意思是请秉昆坐下。也没别处可坐,秉昆就拘束地半坐在炕沿。这样他可以不和郑娟面面相对,他仿佛有种被催眠感觉。
郑母在椅子上坐下,她盲人儿子摸索着蹲到她跟前,摘下她棉手套替她搓手。
秉昆担心地说:“大娘,别坐那儿,坐这儿吧。”
他也拍拍炕沿。
郑母说:“没事儿,别看这椅子破,挺经坐。”说完才将目光转向女儿,打消女儿顾虑说:“这小伙子心眼好,见推着冰棍箱下坡,跑过去替,还扶着下坡。要不,连人带冰棍箱子栽到沟里。要是摔伤哪儿,咱们家日子可怎往下过啊?”
秉昆已经背对着郑娟。郑母说时,他看不到郑娟表情。他极想看到,却又不好在郑母说时扭头看着人家女儿——尽管她味说着感激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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