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妈也明白。”
母亲声音就哽咽。
自从九六八年秋,周蓉以让母亲和弟弟难以接受方式离家远去,四年多没回过次家。不知她是怎想,也不知她过着怎样生活。她写给家里信有很短,有挺长。短信分明就是为报个平安,对母亲和弟弟意义类似于平安电报。而长信,又只不过写些贵州山区风花雪月、民俗村习,像是见闻式散文“投稿”,毫无家信意义可言。
每当秉昆念“投稿”般家信时,母亲会不耐烦地打断他,问:“像上封样内容?”
秉昆只有如实回答:“对。”
样。A市老百姓儿女去往兵团和农场占多数,而他们是挣工资。三十二元是工厂里级工月工资。如果户人家有两个去往兵团或农场子女,每人每月往家里寄十元钱,那户人家生活也会大大改善。少两个人吃穿费用,每月多二十元钱,就少以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拮据。春燕家如此,秉昆家也是这样。他领工资,留下几元零花钱,其余全都交给母亲。母亲也花不着他钱,替他存着。母亲还让他写信告诉父亲,千万不必为每月往家里多寄点儿,省衣节食地亏待自己。父亲呢,每月也就少往家里寄十元,自己那边也有余钱可攒。
晚上,待母亲也躺下,关灯,秉昆睡不着。
黑暗中,母亲问:“后天是星期日吧?”
他说:“对。”
母亲说:“那你想着,星期日给你姐寄二十元钱去。”
母亲往往还要问句:“点儿别内容都没有?”
如果秉昆回答“对”,那母亲便会说:“别念,好好收起来吧。”
之后,母亲就走到外屋,甚至走到小院去无声而泣。
结果,母亲眼病就又犯。
去年,姐姐来信说她已经与自己所爱人结婚,却连他俩结婚照也没随信寄回张。收到那封使母亲和弟弟内心忧虑纠结信不久,周志刚回来探家。父亲回到家里
他说:“记住。”
母亲沉默片刻,又说:“她毕竟是妈身上掉下肉,妈说不想她不惦记她,那是自己骗自己呀,儿子。”
他说:“妈,明白。”
母亲说:“你放心,妈不会动你钱,你挣钱永远是你。妈每年春节前寄给你姐,是从你爸寄回家钱中省下。”
他说:“妈,你根本没必要分得这清。什挣爸寄回家,听心里别扭。挣钱你可以随便花,想给姐寄多少都没意见。她是亲姐,也想她惦记她啊,只不过不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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