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晚上,他坐起来。周围不是病人就是伤员。九月暖风从田野奔涌而来,帐篷上波纹荡漾。
维尔纳缓慢地转动头。风,声势浩大,阵强似阵,绳索向四面八方撕裂着帐篷,他从掀起帐篷缝里看见大树弯腰弓背,东倒西歪。世界沙沙地响。维尔纳把他旧笔记本和小房子装进背包,拉好拉锁。邻床人在自言自语,其他半死不活人都在沉睡。维尔纳已经不觉得口渴,只是倾泻在帐篷顶上冰冷月让他感觉到疼痛。帐篷外,树尖上,浮云疾驰。奔向德国,奔回家。
银色、蓝色,蓝色、银色。
病床间,纸张飞舞。维尔纳阵狂喜。他看见埃莱娜夫人跪在煤炉旁生火;看见孩子们都在床上;看见幼小尤塔在摇篮里熟睡;看见父亲点亮盏灯,走进升降机,然后无影无踪。
他听见福尔克海默声音:你行。
思绪收拢归:他看见玛丽洛尔消失在街道尽头,她手杖融化成火焰里捧灰。切切思念撞击着他心扉。
9月1日,维尔纳醒过来,却站不起来。两个狱友架着他去厕所,再把他扶回来,放在草地上。个年轻带军医头盔加拿大人亮着小手电筒检查维尔纳眼睛之后,把他抬上卡车。车在不远地方停下,他被安置在个全是将死之人帐篷里。名护士在他手臂上注射,给他灌进几勺药。
他在大帐篷里过周,被奇怪绿笼罩着。他只手紧抓帆布包,另只攥紧小木屋,坚硬凸角扎进手心。只要有点儿气力,他就摆弄着它。折叠烟囱,抽掉屋顶三块顶盖,窥视里面。做得太精致。
每天,在他左边或右边,总有死去伤员灵魂向天空飞去,而这对于他来说就像去远方听音乐,好像有道门挡在豪华老式收音机前,他只能把没坏耳朵贴在病床上去倾听,乐曲轻柔,有时候他搞不清楚到底有没有音乐。
维尔纳清楚地感觉到心中涌起愤怒,但他不知道是为什。
维尔纳裹着毯子,身体似乎失
“他吃不下去。”个护士用英语说道。
医生袖章。“发烧吗?”
“高烧。”
他们继续说很多话,还有数字。在梦里,他看见个水晶般明亮夜晚,运河冰冻,矿工家里灯火通明,农民在旷野上滑冰。他看见艘潜水艇在大西洋无深渊里熟睡;尤塔趴在舷窗口,对着玻璃吹气。他原以为可以看见福尔克海默伸出大手,拉他起来,把他关在欧宝里。
玛丽洛尔呢?玛丽洛尔手仍然停留在他指缝间,她还能像他那样感觉到对方手指力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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