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维尔纳念叨着。
弗雷德里克跑步相当好,比维尔纳快,但是这个下午,校长的倒计时好像出奇的快,而且
十二月的城堡不受阳光的眷顾。太阳还没跳出地平线就开始往下沉。下雪了,一场、两场,雪花牢牢地趴在草地上。维尔纳见过这么白的雪吗,没有一落下来就被烟灰和煤渣玷污的雪?由于凛冽的风雪或者战火,也许兼而有之,迷路的鸣禽偶尔飞到操场边的菩提树上歇脚;两个稚气未消的下士差不多每周在食堂出现一次——通常在祷告后,总是当男孩们把第一口饭放进嘴里的时候——郑重其事地走到某个学员的身后,凑到他的耳边低声告诉他,他的父亲阵亡了。他们是往来于这里和外界之间唯一的使者。
孩子们更习惯听着班长大喊一声“立正”,然后全体靠椅子站好,等待校长巴斯蒂安踱着方步走进来。他在过道里徘徊,拖着食指划过男孩们的后背,他们一声不响地低头盯着自己的饭。“想家了?我们绝对不能为自己的小家分心。归根结底,我们都和元首拥有一个共同的家。难道还有其他的家事吗?”
“没有!”男孩儿们大声回答。
每天下午,无论什么天气,校长都会吹响他的哨子,催促一群十四岁的孩子在操场上集合。他的衣服紧紧地绷在肚子上,勋章叮当响,橡胶管子来回飞。“有两种死法,”他说,他说话的时候,嘴边凝起一团白雾,“你们可以像狮子一样搏斗,也可以像掉进牛奶里的头发一样被人捡出去。无所事事、无名小卒——死得轻巧。”他扫视整个队列,挥舞他的管子,夸张地瞪大眼睛问,“你们想怎么死?”
一天下午,寒风瑟瑟,他把赫尔穆特·勒德尔拉出队。赫尔穆特是一个前途渺茫的南方人,弱小的他醒着的时候几乎总是握着拳头。
“他是谁,勒德尔?你、来、选。谁是队伍里最差的?”校长抡着橡皮管。赫尔穆特·勒德尔不假思索地说:“他,先生。”
维尔纳觉得巨石从天而降。勒德尔直直地指着弗雷德里克。
巴斯蒂安命令弗雷德里克出队。维尔纳不敢看他朋友的脸上是否挂着惊恐。弗雷德里克看起来心不在焉,简直就是泰然自若。巴斯蒂安把橡胶管绕在脖子上,吭哧吭哧地穿过操场,积雪没过他的小腿,他走得很慢,最后变成远方的一个小黑球。维尔纳渴望弗雷德里克看看他,但是,他的眼睛望着远方。
校长举起左手大喊:“十!”旷野的风吹散了他的话。弗雷德里克眨眨眼睛,在课堂上被点名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他要唤醒内心回到现实中来。
“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