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毕业班更早考,电机系和外文系都是功课重,全校提前考大考,以便各自复员。文庙办公室全在装箱,公文、档案,学生学业资料全都要去装船。
六月初图书馆也空,宿舍多已半空,曾经在轰炸、饥饿、战争逼近威胁中弦歌不辍武汉大学,师生、家属数千人将从这座美丽山城消失。也收拾三年行李,小小个箱子,里面最可爱个盒子是张大飞到美国科罗拉多州受训期满回重庆带给礼物,蓝色有拉链小皮盒子,装小瓶胭脂、口红和两条绣花手帕。这些东西在战时很少人看过,放在潮湿床下箱子里,也只是无人时拿出来摸摸看,又放回去,小心地盖好。棉被、枕头都已赠人,只留下离家时向母亲要来深蓝绣花被面,直带在身边。数年后有天在温州街台大单身宿舍,在太阳下打开小箱子收拾自己所有“财产”,华丽缎面和绣花上全是发白斑点,都是九四三年冬天在武大宿舍上铺蒙头哭眼泪,那是在半睡半醒之际,年轻丰沛眼泪斑痕啊!
这年夏天。鲁巧珍也由经济系毕业,她比早几班船回重庆,找工作常须面试。新室友唐静渊也毕业走,巧珍便在上船前到屋里住晚,联床夜话,讲整整晚话。
这年来,们生活中都有些感情债。她当然有许多爱慕者,其中有位南开校友陈绪祖,淳朴有礼,是少数祖籍乐山同学,常有人用乐山土话气他。在们小圈子,他称她“小鱼日”。他那默默看着她眼神令们全很感动。却帮不上忙。有次,他来邀与小鱼日到他家吃午饭。们都是第次到他那被前进同学骂为地方恶势力祖居,那座落在岷江对岸房子,比在宜宾看到老宅更大更讲究。临江排落地窗是九三九年轰炸后新装,满屋子字画文物。父母说口浓重嘉定话,却是很雅致人。饭后在庭前栏杆看到江山气势,真是们住在宿舍所不能想见。陈绪祖对们说,当初父母在重庆大轰炸时疏散还乡,回来发现这里园林之雅是外面没有。人生有很多活法,就安心留下来。巧珍与他自始无缘。此后大约也没有人生交会可能,但是有时会在尘世喧扰中想到他们那种可羡活法。中共当权之后,他们可能逃不迫害吧。可悲中国人,常常不能选择自己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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