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拈起风筝。他在风中举起食指,知道风向,便将风筝顶线扬下,轻轻地提拉。那风筝先是在风中翻转,浮起来,又沉下去
听你娘说,你很会放风筝。倒正要个师傅。眼里闪闪。
文笙接过来,迎着风抖几下,又捏起拳头,将风筝大骨在手背上停停。然后摇摇头说,你这只,次得很。
倒不恼,欢快地说,看来,你还真是个行家。这阵子,能弄来这个东西不错。你先将就着吧。
文笙说,嗯,在哪儿放。
来医院这久,文笙第次站在青晏山上。
他看到昭如,走过去对她说,知道,你是卢文笙娘。他鞠个躬,态度很恭敬。这倒让昭如意外起来。
他说,听云嫂说,你祖宗是个不起读书人。
昭如说,你喜欢读书吗?
嘿嘿乐,说,最讨厌读书。不过很服气读书人,米歇尔神父也是个读书人。
他指指自己脑袋,可是这里,什都装得进,就是装不进字。
耳畔风声,有些凛冽起来。
他登上块岩石,岚气袭衣,忽然间觉得肃穆。站在如此高地方,襄城尽收眼底。他想,他在这个灰扑扑城里生活许多年,还要再继续生活下去。他辨认着他走过街道,寻找着思贤街,和四声坊位置。可是,这些地方,此时都变得太小,成这个方正城中点和线。他努力地望,希望能找到两个标志性建筑,然后去确定位置。他终于望见钟鼓楼。六角形尖顶,连同暗绿色琉璃瓦。它占据这个城市中心,即使看不见,朝暮,那声响远远地散发开去。襄城人晨昏,便有个刻度。然而此时,晃眼,它也被灰色背景吞没。
看什呢?问他。
他说,想找到家。
说,你许久没有去城里吧?
昭如觉得他声音已经很厚实。她望着这张稚气尚存脸,心里想,这些西人,都是早早地有大人相,心却还是孩子。
这天下午,昭如靠在床上看着文笙练字,临《郑文公碑》。在她看来,这个年纪临北碑,写得好不好在其次,笔由心走,只望他性格能因此雄强些。文笙老老实实,坐便是个时辰。
正写着,“当”地声,是什打在窗棂上。往外看过去,对他招下手。文笙回身望母亲。昭如半阖眼睛,对他说,也写累,玩会儿去吧。别跟他爬高上低。
文笙便走出去。对他挤挤眼睛,从背后抽出手。
他手里拎着只风筝,是只“蓝锅盖底”。文笙看看,手工很糙,绘得也是粗枝大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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