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平回到公寓,把堆积如山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然后开始整理书房。书房三面都摆放着天花板那么高的书柜,满满的都是书。待在书房里,基本上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冬天也十分暖和。耕平把《空椅子》中参考过的资料放回书柜,然后用湿毛巾擦了擦书桌上的积尘。
(如果《空椅子》真如编辑们还有青友会的朋友们所说的那样火了的话,怎么办呢?)
耕平明知抱有这种期待到头来剩下的只有失望和空虚,但他还是无法止住这种奇怪的空想。虽然在日本,作家被等同于解决生存和烦恼问题的专家,但其实作家心里也有自负,也有愚笨,也有欲望,就跟他们作品中的人物一样。在小说这样虚构的世界里,或许可以装作什么都懂,但现实的人生却远没有那么简单。
下午三点半,内线电话“嘟——嘟——”地响了。从猫眼里一看,原来是小驰。
“回来了啊。”说着耕平给
印一千本甚至一千五百本的话,我就已经谢天谢地啦。”
十年前的处女作到现在已出版的第十四本书,从没有一位编辑以任何形式告诉过他书籍加印的消息。
“我们一定会好好做,让它大卖的。”
虽然编辑说得光鲜亮丽,但耕平除了苦笑还是只能苦笑。书籍的销量确实和销售方面的努力有很大关系,但它并不是加大宣传就能大卖的东西。因为书籍是非常个人的,即使是热卖上百万本的畅销书,把读者数量换成比率的话,还占不到日本总人口的百分之一。所以说,就算畅销,也是小规模的小打小闹,这就是书的世界。
耕平问道:“下一本书大概是什么时候呢?”
冈本拿出随身的记事簿,确认了其他出版社的出版计划表后,说道:“呃,大概十月份左右吧,您在文化秋冬上连载的《父与子》。”
出版界有这样一个常识:如果作家的出书间隔过短,就会导致书与书之间争抢读者的现象出现,这对销量非常不利。而对于一年才能勉强出两本书的耕平来说,这种担心根本就是多余。
“那边的连载也很不错啊,青田老师,看来您的时代来了。”
“啊,是么。”耕平附和地应答着,站起身来目送编辑离开了咖啡店,然后悠然地弓起背,沿着上坡向神乐坂走去。天气还不错,太阳晒在背上暖融融的,只是二月的风,有点冷。
把校稿交给了出版社就意味着作家从此对这本书回天乏术了,不论是写得好还是写得一塌糊涂,最终都将以书籍的形式固定下来,在世上流通回转。这对耕平来说,既有些许空虚和无力,又有种终于脱身的释放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