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昨晚在火车站,他注意到成群结队的意大利妓女在拉客。没有一个接近他,毋庸置疑!胡子与葬礼般的衣服必须舍弃。
他的计划缓慢成型:首先,先造访一个理发师与劳工阶级的服装店。然后他会开始上密集的意大利语课程。或许在两三个星期之后,他可以着手钻研餐饮业:威尼斯可能需要一间优秀的奥地利餐厅,或甚至是奥地利犹太式的餐厅——他在散步时,看到了几间犹太教会。
当理发师鲁钝的剃刀,攻击着他留了超过21年的胡子时,那剃刀把他的头扯得前后晃动。有时候,它干净利落地割断了一片片胡须,但更常见的是,它把金属丝般的赭红色毛发连根拔起。理发师既冷峻又不耐烦。布雷尔认为,他的态度是可以理解的。对打理这种程度的胡子来说,60里拉实在是太少了。向理发师示意要他慢下来,布雷尔伸手到口袋里,出价200里拉来换取一次较为温柔的刮脸。
20分钟之后,当他瞪着理发师裂掉的镜子时,一阵对他自身面貌的怜悯席卷过他。自从他见过那副容貌以来的数十年,他已经遗忘了它在胡须的阴影下与岁月的战斗。现在一片光秃了,他看到它是如此倦怠,且磨损得厉害。只有额头与眉骨依然保持坚定,并且毅然决然地支撑着他松弛与下垂的脸面肌肉。从两个鼻孔往两边,各有一道巨大的凹陷延伸,把他的脸颊与嘴唇隔开,细微的皱纹从两个眼睛往下蔓延。火鸡咽喉般的皱褶,从他的颚骨垂下。还有他的下巴——他已经忘掉他的胡子隐藏下他软弱下巴的羞赧,它现在甚至更为脆弱、胆怯地闪躲着,竭尽所能地挂在他下唇的湿润之下。
在他前往一间服装店的途中,布雷尔看着路人的衣着,决定去买一件厚实的深蓝色短大衣、一两双坚固的皮靴以及一件条纹的厚毛衣。然而,每个擦肩而过的人都比他年轻。年龄较长的人穿些什么呢?他们到底又在哪里呢?每个人看起来都这么年轻。他怎么结交朋友?他如何认识女人呢?或许是餐厅的女侍,或者一位意大利语的教师。不过,他想到,我不想要另一个女人!我永远不会找到一个像玛蒂尔德的女人。我爱她,这真是愚不可及。我为何要离开她呢?我老到难以重新来过。我是街上最老的人,或许那边那个拿着拐杖的老女人要比我年长一些或者是那个弯腰在卖菜的男人也比我年长,他突然感到一阵晕眩。他简直站不住。在他身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约瑟夫,约瑟夫!”
那是谁的声音啊?听起来很耳熟!
“布雷尔医生!约瑟夫·布雷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