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说古老师离开西京以后的事吧。”
刘四团说:“其实也没啥,一切都怪我伯那脾气,走到哪里都不容人。像他那样的老艺人,唱戏其实就是混一碗饭吃,可他偏要说,他是在搞艺术。他的一切背运,都来自那个死不丢弃的‘搞艺术’上。我跟他从西京离开后,由宝鸡到天水那一线,走了好多家剧团。有国营的,也有私人戏班子。落脚都不长。都怪他要搞什么艺术,非要把每一本戏,都排得他能看过眼了,才让见观众。好多演员没功,他一边排戏还一边带功,人家都觉得请他,是把‘豆腐熬成了肉价钱’。一本戏排三四个月,有时还能耗大半年。演出了也不挣钱,就都觉得请他不划算。有的地方,干脆说他是‘揉磨时间’‘混吃混喝’的。他受不得窝囊气,动不动就让我给他把黄大衣一披,要离开。一边走,他又一边等着人朝回请。结果人家是送瘟神一样地把他赶出来,就再没有回请的意思了。不怕你笑话,我们常常是可怜得吃了上顿没下顿,连饭都要过。后来遇见了一个爱秦腔的煤老板,也弄了个戏班,听说我伯能排戏,就把我们收揽下了。我还给他反复讲,说这是个有钱的主家,得伺候好了。他嘴上也说知道,可一到排戏,就忘乎所以了。不仅啥都要他说了算,而且还把煤老板喜欢的几个女子,骂得狗血喷头,说她们‘唱戏是白丁,做人是妖精,功夫没半点,眉眼带钩针’。还说老板是瞎了眼睛。那几个碎妖怪,本来就不喜欢唱戏。人家喜欢的是唱歌跳舞。只因老板爱戏,才改了行的。这下见导演连老板都骂了,就挨个给老板吹风使坏。老板就把我伯撵了。我伯也就是这次离开后,去一个不到二十个人的业余班子教戏,出门演出时,从拖拉机上,一下摔到沟底去了……”
“当时你没在场?”忆秦娥问。
“我没有。自那次被煤老板赶走后,我就再没跟伯走了。那天我们大吵了一架,他让我滚,我就滚了。也实在混不下去了,就像要饭的。我毕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也得有自己的生活了。我知道他又落脚一个戏班子后,就回到那个矿上,给老板回了话,把我伯没排完的戏,又接手朝下排。”
“你,还能排戏?”
“跟伯十几年了,啥套路都学了一点。矿上那帮学戏的,与其说是学戏,不如说是图哄老板高兴呢。老板咋高兴咋来,只要把钱能哄到手就行。就我那点戏底子,给那帮人排戏,已是绰绰有余了。最后哄得老板高兴,把他女子都嫁给我了……”也许最后一句话,是刘四团说得激动,一下给脱落嘴了。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