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爱贪小便宜。团上走到哪里,都会有瓜子水果的招待,有时乘人不注意,就见她娘一伙都扫荡走了。说有一回,她是穿了忆秦娥的练功灯笼裤,扫荡的东西,都装在了“灯笼”里,结果沉得连路都走不动了,像是扎了镣铐。而她手中还抱着“噢噢”乱叫的傻孙子。那模样,很是有些慷慨赴死的悲壮感。反正笑话很多,都是把她当大观园里进来的刘姥姥看了。
“忆家军”的第四口人,自然是那个傻儿子了。丁至柔觉得,由她娘带着,就留在家里,忆秦娥外出演出也省心。可这个忆秦娥咋都要带着儿子巡演。说儿子不在身边,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演出很难安心。她还说,在路上还要给儿子看病呢。经过的好几个省,都有这方面的名医。他都想说:别折腾了,这儿子还没折腾够?你还能折腾出花来朵来?可他知道,忆秦娥在这方面从来就没死过心,他也就不敢说出过于刺激的话来。反正就是劝她不要带,话没挑明,意思很明白:这么风光的一个演出团,省上还有领导带队,你领个傻子,多不雅观?但忆秦娥是要一根筋地坚持,并且完全没有商量余地:“一切都由我自己负担。我只让团上帮我娘,把一路的车票买上就行了。钱由我掏。住就跟我在一起。吃饭钱,该掏的我照掏。为啥就不能带着他们呢?哪条规定,说我不能带孩子带娘唱戏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丁至柔也没办法,就松口让她带上了。
一路上,“忆办主任”“忆老太后”“老貔貅”胡秀英,自然是没少制造段子、笑话了。
最让丁至柔不舒服的,还不在这里,而在忆秦娥。
忆秦娥一路的风光,的确让全团人都没想到。所到之处,大家对这个剧种、这个剧目、这个演员,竟然是如此的推崇备至。忆秦娥还不爱出席各种活动,除了演出,就圈在房里睡觉、“卧鱼”“劈叉”、打坐;开发她那个傻儿子的智力;引逗傻儿子走路、喊妈、喊姥姥。实在不参加不行的活动,她也是得让人催促再三,才姗姗来迟。可一旦到来,又是云彩遮月般的,让他有了颇多不快。没有人知道他是团长了。没有人关心他才是这个团的一号人物,是忆秦娥的顶头上司。但见安排宴席,忆秦娥必定是座上宾。吃了喝了,有时还给发很是像样的礼品。而他,常常被安排在下席末座陪吃。如果是两席、三席,他还根本连主桌都上不了。关键是忆秦娥这个傻蛋,也不懂得客气,把自己的领导介绍一下,往前推一推、让一让,或者敬敬酒、起身倒倒茶什么的。她就那样瓜坐、瓜吃、瓜喝、瓜笑着。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