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的司鼓,已经几次冲他吹胡子瞪眼了,可他还是忍不住要表示不满。有天晚上,差点都接上火了。但他看在外甥女的面子上,还是把气咽了。忍得他难受的,回到房里,竟然把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去。并且还用空塑料脸盆,照住额头,嘭嘭嘭地使劲拍打了几十下。直到头皮瘀青,渗出血来才作罢。他像一头,bao怒的野猪一样,在房里奔来突去。又是拿头撞墙,又是挥拳砸砖的。直折腾到半夜,才独自在一本书上,用鼓槌敲打起《狐仙劫》来,天明方罢。但这种难受、憋屈,到底没让胡三元走向隐忍修行。而是在一天晚上演《狐仙劫》时,终于总爆发了。
那天晚上天气也有些怪,不停地吹旋旋风,把舞台上的幕布,刮得铁墩子都压不住。有人还俏皮地说:“莫非今晚真把狐仙给惊动了。”敲鼓的就借机减戏,行话叫“夭戏”。他竟然把大段大段的戏,通过自己手中的指挥棒,给裁剪掉了。而这个戏,胡三元已经看过好几遍。剧本也是烂熟于心的。在私底下,他把戏的打击乐谱,都已基本背过了。按司鼓现在的“夭戏”法,观众肯定是看不懂了。并且他还在下狠手“夭”。胡三元就发话了,说:“戏恐怕不敢这样‘夭’。”
司鼓本来对他的到来,就窝着一肚子火。知道他是一个县剧团的敲鼓佬。仗着自己是忆秦娥的舅,黑着一副驴脸,就敢到省秦这潭深水里来“胡扑腾”了。狗是吃了豹子胆,还给他唉声叹气甩脸子呢。这阵儿,竟然又公开指责起他“夭戏”来了。“夭戏”也是一种技术。一般敲鼓的,还没这几下蹬打呢。他“夭”得怎么了?他问他:戏“夭”得怎么了?
胡三元说:“‘夭’得太狠,观众都看不懂了。”
“这么大的风,到底是让观众‘吃炒面’呢,还是看戏?”
“这儿的观众,好多年都没看过戏了。这大的风,一个都没走,说明他们是想看。也能坚持。再说,人家是掏钱包场看戏,咱不能糊弄人家。”
“胡三元,你搞清楚,这鸡巴二团,虽然是你外甥女当了挂名团长,可摊子还是国家的。是国营性质你懂不懂?不是忆家的私人班子。把自家男人卷进来不说,还把烂杆舅也弄进来了。再过几天,恐怕还得把她舅娘、她姨、她姨夫、她大侄女都收揽来吧。”司鼓说完,乐队就爆发出一片怪异的笑声。
谁知胡三元不紧不慢地说:“只要需要,也没啥不可以的。唱戏么,谁唱得好、敲得好、拉得好、吹得好就用谁,天经地义。这不是都改革吗,也只有这样改,才可能把戏唱好。像你这样敲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