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安娜想象不出什么样的人家会这么没心没肺。“至少,你和她还能处得来吧?”
他笑了,笑得怪怪的。“没有我,她才开心呢。她自己生了孩子,这样一来,麻烦就来了,牧场到底该归谁。同父异母妹妹的恶劣故事,你懂的。”
迪安娜并不懂。“我爸爸从没再婚过。”
“是吗?所以一直就只有你和他啰?”
她真想跟他说起这事吗?“主要就是我和他,没错。”她说,“他有个朋友,但也是好几年后的事
友。太多的细节不曾为世人所知。
“我还真不知道该将我爸描述成怎样一个人。”她接着之前的话说道,“就算你在西布伦县待上一百年,观察树林和野地里的每一株植物、每一种动物,你还是没法比他去世时知道得更多。”
“他是你心目中的英雄。我好忌妒啊。”
“他是。他对万事万物都有一番见解。他曾说:‘看那只雄性的靛彩鹀,他那么蓝,就像是从一个色彩明艳的世界落入凡间一样。再看看他妻子——她一身褐羽,跟一团泥巴似的。你想想为什么会这样?’于是,我语无伦次地说,也许雄鹀喜欢打扮,雌鹀不喜欢。爸爸就说:‘我觉得是因为雌鹀要孵蛋,明亮的颜色会,bao露鸟巢。’”
“那你妈妈是怎么说的?”
“哎呀!”迪安娜大叫了一声,被一只飞镖般窜过的老鼠吓了一大跳。那老鼠是从木柴堆后头冲出来的,实打实地从他们的光脚上跑过,消失在了原木墙和地板之间的一个洞里。“该死。”她笑道,“我真是恨死了,它们每次都把我吓得像小女孩那样尖叫。”埃迪·邦多刚才也跳了起来,她注意到了。
“你妈妈说‘哎呀’了?”
“我妈妈对此连泡都没冒过一个。因为她当时已经去世了。”迪安娜眯缝起眼睛,打量着老鼠消失掉的那个洞。两年来,她一直用废弃的铝箔纸塞住那洞口。但只要是和老鼠对抗,她根本赢不了。她对此心知肚明。
她意识到埃迪正看着她,等她把余下的故事讲完。“哦,我妈妈那事,也不是什么悲剧啦。我的意思是,对爸爸来说,肯定是场悲剧。但对我来说我根本不记得她,那时我还很小。”迪安娜摊开双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件事在她生命中打出的洞眼。“从没有人教过我该怎么做个淑女,这才是悲剧。啊你快看,她果然是只雌蛾。”迪安娜指着蛾子,蛾子正将下腹尖紧贴在窗帘的布料上,显然是想产卵。
“我妈妈也是老早以前就死了。”他说,此时他们正仔细观察着这只蛾子,“一场意外,我猜。我爸爸没过两天就再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