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子螺旋形的飞行轨迹之所以看上去散漫随意,那只是因为其嗅觉追踪的机制与我们的截然不同。我们使用双目视物,通过比较双眼获得的影像,判断目标的方位,径直追踪刺激物。但对依靠嗅觉的物种而言,机体会比较空间内的各个点,向着气味因子浓度更高的方向移动,再相继比较两个以上的点,呈之字形向着气味源头飞行。蛾子用嗅觉导航,侦测空气中的气息流,然后一点点地调整飞行角度,迎着气息流而上。
卢萨的几个外甥在金属折叠椅之间呈之字形来回奔跑,使她想起曾读过的蛾子导航的那个段落,并思索良久。而后她又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一百年前吗?前天吗?她总是趁科尔尚未回来,偷偷摸摸地在床上读书,匆匆忙忙地读完一页或一章——这种事不会再有了。现在,她可以想在哪儿读就在哪儿读,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把书从头读到尾。卢萨试图使自己相信这怪异的梦想成真的状况,但又无法把自己同此刻坐在这儿的这个人相关联。这个女人穿着借来的领口宽松的黑裙子。这是家殡仪馆,她此前从未置身于此,甚至从未想象过这样的场景,尤其是在这里为自己的丈夫守灵。这里的房间四壁刷着一层牙膏绿的涂料,旧兮兮的。房门四周造型奇怪的深色嵌条是塑料的,上面印了木纹,使之看上去像木头。卢萨心想,在这个四面都是森林的镇子里,竟然会有人购买安装塑料的仿木制品,真是奇了怪了。
门外,她能听见人们排队等待的嘈杂声,狭长的过道上挤满了人。那过道就像玻璃移液管或医用滴管,让郑重其事的来客依序进屋,每次一个,个个都挂着一张悲伤的脸。刚刚赶到的来客应该还要等上一个多小时,玛丽·埃德娜刚才出去查看了一番,回来后就是这么宣称的(似乎还挺高兴)。队伍已经排到了大门外,此时已入夜,人们都已下班。大多数人过来时都还穿着工作服,挤奶服里套着干净的牛仔裤以防万一;西装领带则留待明天的葬礼。今晚只是叙叙旧,来看看科尔,私下里向他道别。看来,山谷里的人都来了。科尔很受人爱戴——卢萨当然知道这一点。考虑到这场事故的严重性,殡仪员的手艺也很值得赞赏。
卢萨没必要排队。她会待到最后,她就是队尾。她坐在靠近棺材首端的地方,来客若有需要,就会走过来,吊唁几句。尽管大多数人只知道她的名字,听过些传闻,除了僵硬地颔首致意一下也无法做得更多。她亦明白他们心里也不好受。在科尔的其他家人那里,安慰之声如滔滔江水,她生怕